誰是愛自己的人

已經步入冬天，祇園的落葉少了許多，我一面掃地，一面練習梵唄。上回我練了許久，結果唱給唄比丘聽時，忘了一個字，漏了二個音，走了三個調，雖然唄比丘說「只差一點點就很完美了」，無論如何，補考時要好好的扳回局面。

我才起腔「南～無」，舍利弗和目犍連就迎面走過來，我連忙收起掃把，讓出他們可以走路的空間，恭敬的說：「二位尊者吉祥。」

舍利弗說：「羅睺羅，早啊。」

目犍連說：「羅睺羅，昨天波斯匿王來看佛陀，準備了一份供養給你，放在阿難那裏。」

我淡定的說：「謝謝波斯匿王。」波斯匿王每次來看佛陀，都會供養僧團每一個人，佛陀一再教育僧團大眾要「利和同均」，要過「無的生活」，隨著時日，我也逐漸養成「不為物喜」的態度，隨著對物質的捨，我覺察自己執著的習氣慢慢淡化，這大概是阿難常常對我耳提面命的「少一分貪念，斷一分煩惱，多一分自在」吧。

目犍連轉身向舍利弗，說：「尊者，羅睺羅進步好多啊！您教得好。」

舍利弗眼裏充滿笑意，說：「他很聰明，學習快。」能夠得到二位尊者的肯定，我感覺自己都熱血起來了。

緊接著，舍利弗又說：「羅睺羅，是一個愛自己的人。」

目犍連點點頭，說：「波斯匿王皈依三寶後，進步許多，昨天他對於『愛自己』和『不愛自己』分析得很好，佛陀也很讚許。」

等等，什麼「愛自己」、「不愛自己」？這是新式的參禪嗎?

舍利弗看我一臉不解，再次提起疑情：「羅睺羅，你現在是一個愛自己的人。」

我一頭霧水，前二天舍利弗在課堂上一再叮嚀我們，不要落入我執分別的煩惱，這會兒他說「我是一個愛自己的人」這是讚歎我？還是批評我？

智慧第一的舍利弗，直中紅心，說：「這裏說的愛自己，不是指我執。昨天波斯匿王來訪，他和佛陀分享修行心得，提到『愛自己』的人，會實踐三業修行，身做好事、口說好話、意存好心，實踐三好，是真正的愛自己；相反的，常常在行為上做壞事，言語惡口、兩舌、綺語、妄語，心存惡念貪瞋痴，這些『不自愛』，是不愛自己的表現。」

聽完舍利弗的說明，我馬上直下承擔，說：「是的，我是愛自己的人。」

當年剛來僧團，我仗著自己來自王宮，和佛陀又有甚深的因緣，冒犯他人是家常便飯，舍利弗常常帶著我挨家挨戶的跟比丘們道歉，就是眼前的目犍連，也曾經被我氣的火冒三丈，我的所作所為非常「不愛自己」──也成為僧團人緣最差的風雲人物。

目犍連說：「如今的羅睺羅，士別三日，令人刮目相看。」

我趕緊合掌，回向說：「都是舍利弗尊者的指導。」阿難常唸我，只有舍利弗受得了我青春期的叛逆，和不知天高地厚的自以為是。

舍利弗提醒我，說：「不要太驕傲啊！」

我說：「尊者放心，我是一個愛自己的人。」我們彼此會心一笑。

阿難走過來，問：「發生什麼好事，眉開眼笑。」

我頑皮的說：「阿難，你是愛自己的人。你來得正好，教我唱梵唄。」

現在、未來，我不只要愛自己，也要愛別人，將佛陀教導的緣起法，三業淨化的三好運動帶給每一個人，希望人人都能慈悲、無我，愛人也愛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