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電梯內的純白照明劃破了路爾斯的黑暗。
路爾斯知道他身旁站的是誰,雖然這個人他應該早就忘了。
「羅伯,」再次喊出這個名字,路爾斯的唇也禁不住顫抖,他知道自己接下來要說甚麼,就是他至今仍未知道答案的問題:「昨天晚上到底是發生甚麼事了? 伊恩的車禍。」
「那是……」叫羅伯的高個子男人顯得猶豫:「那個……只是場意外。」
「只是場意外?」路爾斯無法相信他的話,直至現在也無法接受他的說法: 「那你為甚麼逃了?」
羅伯沈默著。
「昨晚在車禍現場,我喊你,你聽不見嗎?」
「……我真的沒聽見。」
「那好吧,我還有另一件事要問你。 」路爾斯的呼吸和當時一樣急促,連手心也冒著汗: 「昨天比賽前,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那個嗎?」羅伯卻把視線轉移開,停頓了好久,他才再開口,淡然地說:「已經沒事了,你當我沒說過吧。」
「甚麼當了?」路爾斯的聲線中充滿煩躁:「有話你就快說啊,別再吞吞吐吐了!」
「真的沒事,你就別再問吧。」
路爾斯知道羅伯從不用如此軟弱的語調說話,這一句話,應該是他唯一一次在路爾斯面前示弱。路爾斯知道電梯門要打開,也知道接下來要發生甚麼事。
「我在趕時間,不談了。」果然是這句話,羅伯說著,快步走出電梯。
「等等!羅伯, 你給我說清楚。」
縱使路爾斯已經知道,但雙腿仍然不受控地亦追在他身後,步出了電梯。路爾斯知道他得一直追在羅伯身後,直至步出醫院大門那一刻。
羅伯果然突然停步,他這舉動路爾斯依然不明白,當時他只是一心以為羅伯終於願意停下來回答自己的問題。
「所以,你終於願意對我坦白了嗎?」
路爾斯就站在羅伯面前,不過羅伯卻沒有正眼看他。
「那些話,」羅伯緊閉著雙眼,眉頭也一樣緊皺著:「不是說好等你羸了我以後再說嗎?」
「可是我也沒有輸!」路爾斯的壞習慣卻偏偏又在這時候作祟, 他又搬出他的一堆歪理來撒野。
「但你也沒有羸,沒有如你所說,正正式式的嬴過我。」羅伯仍是閉著眼,不去看路爾斯。
「那又有甚麼所謂了?你不是都已經打算跟我說了嗎? 那你也當我沒說過可以嗎?甚麼嬴你那。」路爾斯哀求著: 「為甚麼? 為甚麼你總是不能認真一點?為甚麼就是不願意對我說真話?」
「好吧,路爾斯,」羅伯緩緩張開眼睛,他的眉頭又再一緊,像是要揮去甚麼似的搖了搖頭,又再眨了眨眼。
「如果我說,我要走了,你願意跟我走嗎?」羅伯接著說。
「走? 甚麼走了? 要去那兒了?」路爾斯不自覺地喃喃說著。
羅伯再次閉上眼,並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用盡全身的力量才再次把眼睛張開。
「大概是去一個,在這種季節還會滿開著花朵的地方吧。」
「現在是冬天耶,那有這種地方?」路爾斯知道自己的情緒要爆發了,可是他根本控制不來: 「你別耍我了拜託!不要告訴我你昨晚要說的就是這種鬼話啊!」
「小弟現在學乖了耶,沒那麼好騙了。」羅伯的語調卻忽然轉變了,變得像往常一樣輕鬆: 「沒錯啦,我是又在開你的玩笑,這回還被你悉穿了呢。」
羅伯笑了,他低下頭,從上衣袋上拿出了一副深色的太陽眼鏡慢慢戴上。
「我得走了。」他說著,轉了身正要離開。
「慢著! 那昨晚的話……」
「等你嬴了我之後再說吧,真正的。」
路爾斯知道接下來那傢伙要說甚麼,他想退開,可是雙腿就像不屬於他那樣,無法動彈。
「還有,不要再露出這樣迷茫的表情了,」結果羅伯還是一樣把他那帶紅蜘蛛紋身的右手,輕輕按在路爾斯左邊髮鬢所編著的那條三股辮之上:「別再讓我看見你這蠢臉了。」
羅伯轉身就走,路爾斯拼了命想要舉起手來抓住他,或者跑上前攔住他,但無論他的想法如何強烈,他終究還是只可以像當時一樣呆立原地,任由羅伯遠去。
他也知道這個人從此就消失在他眼前,留下的只有無法填補的遺憾,失望與被遺棄的感覺交織,再一次淹沒了路爾斯的理智,他的怒火亦因此而生。
「羅伯特斯・波頓!」抑壓不住的憤怒之下,路爾斯高聲呼喊著他的名字,不過這已是路爾斯唯一能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