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亦辰表情自然,只是站在一旁無聲看著我,觀察著我的反應。
等了片刻之後,他才緩緩開口:「我答應護著你,但是沒有說過可以讓你為非作歹。」
「是不是因為我的關係,才讓你變得這樣肆意妄為?還是說因為沒了後顧之憂,所以你才這麼無法無天的?」
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態變化,蕭亦辰責問的話語一句一句的直逼向我。
我低著頭,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蕭亦辰,對於這位新認的”大哥”,升起了些莫名的情緒。
照對方的說法來判斷,他似乎真的只是來導正我的價值觀的,但以往的經歷又時不時的提醒著我不能隨意的相信別人,尤其我跟他認識的時間還不是很長。
他的指責都有理有據,站在各個角度來看,我都做錯了。
「我……我錯了、對不起。」在蕭亦辰說話的空檔,我抓準了時機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我老實的低著頭承認錯誤,心中也跟著升起了羞愧的心情。
由於一直以來都能妥善的處理好自己身邊的事情,可能在某些方面也讓我升起了傲慢的習慣,這次蕭亦辰的指責讓我意識到了自己的不成熟,所以我也很自覺的接受來自蕭亦辰的教訓。
有個可以隨時提醒自己的人,好像也不賴呢……
我一邊聽著蕭亦辰的嘮叨,一邊感慨著。
同時,我也發現到了一點很重要的事實,那就是,如果蕭亦辰的實力不夠,或是他沒有像剛才那樣先在實力上輾壓我,那我肯定不會接受他的批評,甚至連聽他說話都是不可能的事。
聯想到從一開始他出現的時候所採取的行動,再到後來的應對,我這才隱約間理解了蕭亦辰到底花費了多少的心思用在面對我的這件事情上。
沒有表明身分優先動手,是讓我客觀的理解自己的實力,同時對他產生警惕。在我認出他之後,他也沒有直接打擊我,而是讓我手段盡出,最後無可奈何之下才表明自己的用意。對於我心中產生的不滿,也從與阿虎哥之間溝通的過程中,藉機向我表態,表明了自己立場的同時也給我敲了警鐘。最後就是讓我自己意識到自己的自負與責任,使我認知道了一切卻又能引導我自我反省,而不是對他升起反抗的心理,然後現在應該是最後一步,敲打我之後現在才開始跟我溝通……
他到底設想到了什麼程度,才能做到這麼縝密的布局?而且從我跟阿虎哥起爭執的時候到他出現,頂了也不過半個小時的時間而已,只有短短的半個小時,他就能設計出這麼一場教育計畫?而且還能鉅細靡遺地把我的心理變化抓得死死的。
他果然是個很可怕的人,那種把一切都操弄在手上的感覺,在讓人恐懼的同時,對於身邊人來說,一定是非常具有安全感的才能吧。
這個時候,我才終於對蕭亦辰有了些實質上的認同感,對於他嶄露的才能與實力,我由衷地感到佩服與渴望。
「真的知錯了?」蕭亦辰收起了臉上的嚴肅,輕飄飄的語氣彷彿剛才的怒火都是裝出來的。
常常會在一些傳記或是影視作品的描寫上,看到對於處於上位者的描寫,都是什麼內斂、情緒控管得當,適時的演技可以加深、加強對於底下的人對自己的崇敬與尊重。但我很清楚,這是因為他收斂自如的關係,而不是什麼演技,因為在剛才直面蕭亦辰的短短一瞬之間,那股撲面而來的怒意就像是無數的鋼針扎在身上一般,在我的皮膚上留下強烈的痛楚。
「我真的知錯了。」理解到自己的處境之後,我果斷的放棄了狡辯的衝動,老實起來。
「嗯~知錯就好,那我也不會為難你,既然你都認錯了,就原諒你這次吧。」蕭亦辰緩緩的走到我的身邊,然後抬起手輕飄飄地對著我的肩膀拍了拍。
「真的?這樣就好?」我怯懦的問道。
原本看到蕭亦辰又再次抬手,我都不由自主地縮起肩膀,深怕又挨幾個巴掌,但沒想到被幾句輕飄飄的發言給帶過了。
意識到自己剛剛有如驚弓之鳥的反應,我就有些不自在,沒想到只是幾個巴掌,我就被調教成小綿羊了,可是回想到剛才臉上那火辣辣的疼痛,就覺得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跟他較勁了,到最後好處是半點沒有,只是多受點皮肉痛,沒有意義。
「看來是我做的太過份了,不好意思啊~我沒有這種想法的,只是一時間太過生氣,以後不會了,別太介意哈。」大概是我縮起肩膀的反應太過激烈,連蕭亦辰都跟著嚇了一跳,只好連忙尷尬的對我解釋起來。
我們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同時也在努力消除著和對方之間的隔閡。
最主要的原因大概還是因為剛剛蕭亦辰的發言吧,我是真的沒有料到我的反應會帶給他這麼大的衝擊,讓他都說出了這種心虛又或是愧疚一般的發言。
蕭亦辰的這個反應是我所料未及的,我還以為他還是如之前一樣的隱藏自己的情緒,結果在對話的過程中他有些慌亂的動作還是讓我發現了異樣。雖然他表現的很好,把自己的失態控制在很微小的程度,但是還是被我給察覺出來了。
發現他其實也有慌張的反應,讓我頓時減輕了許多面對他時的壓力,漸漸的好像也不覺得他可怕了,那種高深莫測的感覺也逐漸的淡化。
「畢竟我也是有錯的,所以你也不用這麼介意。」看著一直觀察著我的臉色的蕭亦辰,我頓時無言的安慰了一句。
雖然不至於內疚,但一想到對方至少表現出了會幫助我的意圖,可是我還仗著對方的名頭狐假虎威,最後被警告了還讓他照顧我的心情,我怎麼樣都沒辦法視而不見。
「只要你不要放在心上,對我就是最大的好事了。」蕭亦辰不在意的擺著手,直接就把話題給截斷了。
「不過,正事說完了,我們之間的事情到是該好好聊聊了,你說是吧?虎哥。」
蕭亦辰說著便轉過頭去,一臉深沉的看向阿虎哥。
「太、太子爺有什麼吩咐,說一聲就好,聊聊天就不必了,您說是吧?」被點到名的阿虎哥連忙示好道。
很顯然的,蕭亦辰態度的突然轉變讓阿虎哥意識到了情況有變,而且很明顯的,這個變化對阿虎哥來說是很不好的那種。
「我家老弟都被你這麼照顧了,我這個做大哥的既然知道了,總不能什麼都不表示一下吧?」蕭亦辰挑著眉,皮笑肉不笑的逕直往阿虎哥走去。
走到了阿虎哥的面前時,蕭亦辰那帶著笑意的獨特嗓音才又再度響起:「嗯?你說對吧?虎哥。」
蕭亦辰的話語就像是死神的鐮刀,冰冷且沉重,即使是第三者的我,從旁都能感受到濃烈的壓力,更不用說是直面蕭亦辰的阿虎哥了,幾乎是這個人都跪趴在地上,完全沒有半點反抗的痕跡。
「您、您說這是什麼話呢,這就是點小誤會,都是誤會呀。」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壓力,阿虎哥雖然苦著一張臉,但是還是勉強的勾起嘴角,慘笑著賠禮。
在這種大佬的面前,就算他再怎麼囂張,心中也是生不起半點的勇氣。
經過幾次的求饒之後,大概是發現蕭亦辰油鹽不進,還是只顧著究責,阿虎哥果斷的放棄了對蕭亦辰示好,轉頭打起了我的主意。
「小老弟,你看看,這不就是點小誤會嘛,你來幫老哥一把,跟太子爺說點好話,一切都是老哥做的不好,之後我一定客客氣氣的,你看怎麼樣?」
看著阿虎哥諂媚的樣子,我對於黑太子這個名頭所佔據的這個名頭,又多了幾分清晰的認知。
起碼,在我遇到的黑道勢力裡面,目前蕭亦辰所展露出來的的確是最頂端的。
就算是那天鋪設天羅地網抓捕芷韻的厲家明,或是在晚會上作威作福,身邊狗腿一堆的莊瑞,都沒有蕭亦辰現在的派頭來的直觀。
畢竟阿虎哥面對那樣的情況還是敢豁出去與厲家明甚至是厲家對抗,而莊瑞明顯是厲家明的手下,這麼一比,光是一句話、一個眼神就把阿虎哥給壓制得不敢反抗的蕭亦辰,厲害的程度不言而喻。
該不會,我做的最正確的事情,就是跟蕭亦辰搭上關係吧?
隱隱的摸了摸錢包的位子,感受著那張九龍卡所帶來的效果,我的嘴角就止不住的上揚。
我不禁有些慶幸,還好當時我下定決心打出那通連絡的電話,事實證明,有大腿可以抱的感覺,還真的滿不錯的。
正當我還在滿意自己做了個最正確的決定時,阿虎哥的求饒聲又傳了過來。
「小老弟啊,你說句話吧,至少給老哥回點什麼呀,太子爺這邊還等著呢。」阿虎哥難為情的喊著,連語調都跟著變得顫抖。
這也不能怪他,實際體驗過那股壓力的我非常的清楚,就算是我,直面蕭亦辰的壓力時都會忍不住的打顫。
要知道,經過那些事情之後,我大部分的情緒波動已經變得比一般人來的低很多了,可是還能在面對蕭亦辰釋放出壓力的當下就產生反應,就能理解那股壓迫的質量有多麼異常。
想到這裡我就不禁猜測著,該不會蕭亦辰身上也發生過什麼事情,才能讓一個人能釋放出的壓力達到這麼極端的程度。
『我覺得我們很像。』這句話突然閃過了我的腦袋。
結合了我自己身上覺醒的某些特殊的能力,我覺得對方身上有很大的概率也和我一樣,曾經經歷過一些什麼重大的事情,或是由於某些因素的刺激,所以才有現在這樣的表現。
但實證太過稀少,目前我遇過的情況也就是我和蕭亦辰兩個例子,所以不能保證事實是不是我猜想的這樣。
但如果我的假設沒錯的話,以我自身的經歷作為標準,那蕭亦辰身上經歷過的遭遇應該比我還要難受幾十甚至上百倍!?
經歷過那樣的遭遇之後,他還能保持這樣的樣子,他的心理狀態是什麼樣的模樣,我不敢再往下想下去,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經歷過那樣的事情之後,他只是表現出玩心比別人稍微重一些的態度,已經算得上天賦異稟了。
算做一般人,不!如果換成我的話,我想我不是心智崩潰就是當場瘋掉吧,想著想著我不禁感到一陣唏噓。
這還只是靠著相對的感受推估出來的結果,實際上,蕭亦辰在我們面前所展示的一切,到底是不是他能力的極限我也說不清楚。如果在這個基礎上他還有所保留……我忍不住地打了個冷顫。
只能說,我不是他的敵人,真是世上最大的好事;更不用說,他跟我示好,甚至跟我站在同一邊,那根本是上輩子燒高香了。
聽著阿虎哥的求饒,蕭亦辰也沒有急著表態,而是饒有興致的朝我拋來一個玩味的眼神。
感受到的蕭亦辰的視線,我靜靜地回望著他,對上他的視線,我似乎能夠理解他心裡的打算,大概也是想看看我會怎麼做決定吧。
所以,這是把主動權給我了?還是他想要藉著這次的機會試探我?又或者他想要跟剛才一樣『教育』我?
我不敢像剛才一樣藉著他的威攝力對阿虎哥做什麼,連忙搖頭道:「這次就算了吧。」
「喔?真不用我幫你討個說法嗎?」蕭亦辰『詫異』的張大了嘴巴。
雖然不知道他這副樣子到底是真心的還是裝出來的,但我還是很坦白地搖搖頭道:「不用了,畢竟我也的確有點恃寵而驕了,這次的衝突我多少也有責任,就算了吧。」
當時我也很清楚那樣的態度會激怒阿虎哥,甚至潛意識裡我可能就是朝著逼阿虎哥動手的方向去做的,所以不管情況如何,都驗證了蕭亦辰說的那樣,我有故意的成分在裡面。
雖然最後把蕭亦辰的引了出來,但本質上算是雙方都有錯,所以我也不願意追究什麼。
而且說是追究,那也是因為有了蕭亦辰的這層關係,不然我們之間,誰又真的有錯呢?不外乎就是因為我靠著背後站著蕭亦辰,所以才有這次的審判權而已。
這種不屬於自己的權力,我不需要了,同時也在心裡期盼著,或許哪天我可以靠自己,重新擁有這種權力。
理解到了這層涵義,我感覺到自己在某些層面好像成長了些,再看待事情時,也能變得更客觀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