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你2/1】01. 十六歲那年

　　善允瞳還是個剛出社會的新鮮人，她只記得媽媽在她出社會後的兩個月過世了，準備葬禮的時候她的眼睛腫得睜不開，還是堅持要幫媽媽摺蓮花，化紙錢。每天守在靈堂看著母親的照片，想到在醫院裡被燒得血肉糢糊的身體，又忍不住痛哭失聲。

　　她每天都在祈禱，祈禱媽媽能夠平安回家。

　　祈禱如果能夠回到過去，她一定要想盡辦法救她！

　　每天都在靈堂怨恨著媽媽，為什麼不入夢，不來看看她。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家的。

　　痛苦，悲傷，哀慟的感覺麻痺了她的五官、四肢。

　　睜開眼楮以前她一直以為自己正走在老家的黑暗巷子裡，四周的雷聲隆隆，閃電不停地在頭上鑽來鑽去，她緊張得不行，正準備歸家。正趕路之際，天光大亮，巨大的雷鳴猶如在耳，碰的一聲響她整個人已經失去知覺。

　　再睜開已經回到家裡，而且正躺在床上。

　　耳邊傳來的風鈴聲讓她蹙眉。

　　小時候房間裡一直都掛著一個銀色閃亮的風鈴，窗戶只需要開一個小縫，房內的鈴聲就會成串的傳來。

　　可是那個風鈴，在她上大學以後，就因為生鏽的關係丟了，那以後也沒有買新的，嫌吵。

　　那現在的聲音是為何？

　　她撐起身體揉揉眼睛，映入眼簾的粉紅色讓她恍了恍神。

　　熟悉的感覺不斷地湧入她的內心。

　　通粉的空間內，床上擺滿了娃娃，每次睡覺都沒地方伸手伸腳。

　　這不對。房間也在她步入大學前漆成了灰藍色，娃娃們都丟了。她整理完一小箱的行李，就讓父母載著前往大學的呀。

　　現在她這個狀況是？做夢嗎？

　　看著自己稚嫩的手，她還是腦袋一片空白。

　　門驟然開了，許久不見了母親探出頭來，「善允瞳，醒了還在磨蹭什麼！上課啊！」

　　善允瞳看著眼前的人回不了神。

　　善母手上還拿著鍋鏟，看到女兒這個反應皺起眉頭，「妳是怎樣，睡到糊塗了？要遲到了啦！」

　　忽然的一聲爆吼終於讓善允瞳回神了。

　　她看了看媽媽又看了看自己，倏然從床上翻起來，跳到鏡子前面！

　　「不、不會吧！我在作夢？這是夢嗎？還是……我真的回到過去了？」

　　她瞪著鏡子看了半天又揉了半天，善母看到女兒起來以後關上門，門外響起媽媽懷念的聲音瘋狂的碎念門外的爸爸。

　　她很清楚地聽到自己懷念的母上大人說道：「老公，你女兒早起瘋了，待會兒好好幫她看看。」

　　善允瞳：……。

　　她離開家還不夠久，高中搭車的路線還記憶猶新，早上要出門整理書包的時候她知道自己現在正在高二這年。

　　怎麼會突然回來？不知道。但是她……不想走，因為這個世界裡面有媽媽。

　　那個總是豪邁的笑，亦師亦友的媽媽。

　　身為一個熱情的南部小孩，曾經她不怕遠門，所以大學選填了一間離家裡非常遠的北部。

　　當噩耗傳來，說媽媽工作的地方失火，由於媽媽的辦公室在太過裡面的地方，所以來不及逃生，葬身火窟的時候──善允瞳卻恨不得自己就在南部，可以在最短的時間飛到醫院，陪伴在媽媽身邊。

　　那時候媽媽是否恨過她，沒有在她最後闔眼以前出現？

　　她能夠回到這裡，是不是就能夠拯救她？

　　回到學校前她特地去買了一副大框眼鏡戴上，讓自己看起來又突兀又奇怪，最好遮住大半張臉。

　　一入校門，一陣熟悉的花香撲鼻而來，她嗅了嗅，微微一笑。

　　實在很驚喜，因為這一切都太懷念了。

　　教室裡早自修，有些人安靜地背誦著自己的課文，有些人算數學，有些人唸英文，就是很少有人講話。

　　他們班一直以來上課的秩序都很好，全因為班裡有個全校第三名的關係。

　　全校第三名的蘇元亨是班裡出名的好好先生，同學有什麼問題不懂都會去請教他，因為他都樂於回答，所以都被戲稱是補習班小老師。只要小老師一聲令下，班上傾刻間就會恢復安靜，比老師們都好用。

　　早自修已經持續了快要二十分鐘，老師通常不會來，倒是有個人幾乎都在這個時間進教室──單丁雨。

　　這個學期的他們還沒有交集，他在班上的成績一直都屬於中上，而且就是在高二這一年下滑的，曾經她感覺他似乎有出什麼事，但不論她怎麼問，永遠都得不到回答。

　　那年，因為報告分組的關係和他同一組，幫他做了幾份報告，不小心靠得近了，看著他的眉眼，都會忍不住出神。當他經歷了某個狂暴的早晨，帶著一臉的傷拉著她去保健室擦藥，問要不要在一起的時候，她咬了咬脣，思考不到幾分鐘的時間，點頭說好。

　　誰知道那個「好」自此成為她的夢靨。

　　她應該要問他為什麼？甚至拒絕，而不是說好。

　　好險現在還來得及。下個禮拜就是改變她命運的分組，她記得很清楚──三月二十四日，星期一。

　　單丁雨揹著書包，外頭似乎正在下毛毛雨，他的臉以及頭髮微濕，看起來狂傲不羈。

　　他的眼神永遠寫著別人欠他什麼，這是善允瞳對他的第一印象，後來她知道那只是他對不熟的人的保護罩。他曾經說過她對誰都笑很蠢，要她止住笑容，那時候的她也很乖，真的照做了。

　　單丁雨將書包丟到桌上，弄出不小的動靜，但班上沒幾個人敢看他。

　　下一秒，他枕著書包就趴著睡覺。

　　善允瞳轉頭看了他一眼，隨即不著痕跡的回頭，繼續看書。

　　她想著，這次絕對不能跟他同一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