蟻虎聽罷雙手摟緊木桃頸項,頭埋在他的頸窩中,低聲啜泣道:「不是......不是鏡鴉做的......」
木桃想起他背上那觸目驚心的燒傷,心頭一緊,急問:「難道......是你的哥哥們做的嗎?」
蟻虎沉默不語,看不見他的臉,但木桃感覺到他整個身子都僵硬了。
憶起他背上的燒傷,木桃倏地感到一股怒火湧上胸腔,他對蜱狼說:「我絕對不能讓他回去!」
蜱狼朝木桃擺擺手,道:「我也不願攤上這麻煩事,你們走吧,他的哥哥們既然說了這種話,要是知道他還活著,必定是要趕盡殺絕的。」
蟻虎聽後摟得更緊了,木桃深深嘆了一口氣,憐愛地撫著蟻虎的背,在他耳邊說道:「我們走吧,跟我去亥山好嗎?蟻虎。」
這是木桃第一次喚他的名字,他以微弱得只有木桃聽得見的聲線應了一聲:「嗯。」
蠅狼向木桃囑道:「這事牽涉到蟹虎家族內事甚深,我們狼氏便不送了,還望見諒。你們出了這個森林後一路往東南方向行,那裡有條捷徑可直達白冊河,那條河是西方與北方的分界,渡河後大概就是名畈川了。」
「我原本打算走陸路,南下繞道至梓文南的一間神社,去接上另外一個孩子。」木桃答道。
「梓文南?你還要去南方?」蜱狼訝異道。
蠅狼語重心長地解釋道:「受戰事影響,大批奇種往南方遷移,聞說梓文南現在跟廢墟沒兩樣。更何況你現在帶著的並不是尋常的人類小孩子,我建議你們還是先回亥山吧......遇上我們算你走運,若然你們遇上的是白奴、那上、句孚那些不講道理的奇種,我可不認為你們還能全身而退。」
木桃沉吟半晌,腦中反覆思索著蠅狼的話——白奴、那上、句孚這幾個奇種的名字他都有在書上看過,他們都被描述為不通人性,生吃活人的妖魔鬼怪。
護送遺孤一事本就不易,再加上他這次對奇種的各種錯誤判斷,令大家在旅途上都吃了不少苦頭。他低頭看了看蟻虎的狼狽模樣,在心中盤算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決定依蠅狼的意見,首先把蟻虎的安全作為最大的考量。
「那貴明晃就此謝過二位了。」木桃拱手向蜱狼一行人道別,帶著蟻虎轉身往森林處前行。
「喂,蟻虎!記得別跟任何人說你見過我們啊,知道嗎?不然事情會變得很麻煩,哈哈哈!」蜱狼在後頭叫囂著,響亮的笑聲漸變微弱,直到再也聽不見。
木桃抱著蟻虎走出了森林,又照蠅狼的話往東南方向前行,果然步行數里便聽到江河之水滔滔滾滾的浪聲,卻也聽見遠處人聲沸揚,遙遙望去人聲匯聚處有個渡頭,在那附近搭有一個小市集,人潮熙來攘往。
木桃心中不禁暗罵蠅狼,怎麼給他們指了個如此人多事雜的地方!因為蟻虎原本的口罩早已弄丟了,木桃只好給他蓋上自己的外衣掩人耳目。
渡頭邊人滿為患,擠滿了等待乘船的人,木桃抱著蟻虎好不容易穿過了市集,走到船邊正欲詢問船伕乘船的時間之際,身旁有名婦人誤以為木桃在插隊,便朗聲吆罵起來:「喂,你為什麼不排隊?」
附近正在排隊的人聽以為真,紛紛鼓譟起來,那婦人竟去拉扯木桃的衣袖,嚷著要他到後面去排隊。
擾攘之間蓋在蟻虎頭上的外衣徐然滑落,露出了他的半顆頭來,木桃被人又擠又推,根本無法騰出手來去把外衣重新蓋上。
果然眾人甫見蟻虎便發出一陣低呼,木桃心想大事不妙!可下一秒那婦人卻帶頭說了句:「實在是萬分抱歉!請您先行上船吧。」其他旁眾的態度亦瞬間軟化,紛紛表露出諛媚的姿態。
木桃大惑不解,低頭一看,只見外衣並沒有完全滑落,蟻虎只露出了一雙碧綠色的大眼睛,正狠狠地瞪著人群看。
「天啊,得罪了鏡鴉便要遭殃了。」有人開始竊竊私語。
木桃恍然大悟,立時舒了一口氣,但以防萬一,還是重新把外衣給蟻虎蓋在頭上。
在問妥目的地與時間後,他準備回到隊尾排隊,但身旁眾人卻堅持讓木桃二人先行登船,幾番推搪之下,木桃還是抱著蟻虎首先上了船。
在登船時有個排在後面的人不知就裡叫嚷問道:「憑甚麼他不用排隊?」
不等木桃回話便已有人出言相助:「人家大爺手裡抱的是鏡鴉的少爺,你有意見嗎?」那排在隊後的人一聽是鏡鴉的少爺要上船便即噤聲,躲回隊伍去了。
木桃二人由上船至下船都受到各人的熱情對待,船長更特別安排了一間小房間給他們休息。
那適才對木桃大呼小叫的婦人還十分熱情地對蟻虎照顧有加,一直在他們身邊團團轉,一會兒送水又送食物,一會兒說蟻虎一直蓋著外衣怕他會熱,拿出扇子替他搧涼。
木桃一直把蟻虎蓋在外衣之下,惟那婦人仍一直對著被裹覆住不發一言的蟻虎噓寒問暖,場面怪滑稽可笑。惹得木桃最後不堪其擾,放重話說蟻虎感染了風寒,耽誤了他休息可是誰都擔當不起的,她這才退出房間。
木桃憂心忡忡,想著:「這鏡鴉的身份可謂是最大的利與弊,盡快離開西荒雖是避開了奇種對鏡鴉的覬覦,但渡河之後便要橫跨名畈川才能東下亥山。名畈川可是鏡鴉的集居地,一個不小心便會露出破綻,這下又該如何是好呢?」
下船之後,木桃並沒有立即帶蟻虎進入名畈川,而是繞了點遠路往山林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