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1-04|閱讀時間 ‧ 約 10 分鐘

第17話:埋伏

鏡鴉涼的旅團在黃昏前終於走出了城,朝著關口遙遙駛去。


晚餐時,鏡鴉涼起勁地盯著蟻虎,以為終於可一睹他的蘆山真面目,卻發現蟻虎的口罩裝置竟能讓他在進食時也不必取下,不禁大失所望。


「你為什麼連吃飯都要戴著這個奇怪的口罩?難道你有甚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鏡鴉涼問道。


蟻虎不置可否,說:「與你無干。」


鏡鴉涼倏地自位置上彈起,對著蟻虎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詭異笑容:「啊!我知道了!你該不會是......」


蟻虎心頭一凜,鏡鴉火橫眉一掃,也往蟻虎斜睨過去。


「你該不會是……有暴牙?哈哈哈!」鏡鴉涼說完,得意地手舞足蹈,笑聲迴盪在空氣中。


蟻虎和鏡鴉火聽罷,皆不約而同地重新低下頭,專心進食,不再搭理他。


鏡鴉涼一路上吵吵鬧鬧,他們終於在一天後抵達了關口。


明天將弟弟送出關口後,鏡鴉火便要回程,因此這晚他特意單獨與鏡鴉涼交代了許多事情。


「我剛才說的話,你一定要銘記在心,到了亥山可不能胡作非為,丟了父親大人的顏面,明白了嗎?」鏡鴉火不厭其煩地一再叮囑鏡鴉涼。


「知道了哥哥,我一定會變成一個男子漢回來的。」鏡鴉涼一邊說,一邊朝外張望。


鏡鴉火問他:「在看甚麼呢?」


「那鏡鴉木去了哪裡?」


鏡鴉火道:「他總是一個人不知道溜到哪裡去,你別管人家那麼多。」


鏡鴉涼又說:「我們快要睡了,他怎麼現在還不回來?」


鏡鴉火道:「他要回來就回,如果明天早上還不見人影,你就自己去亥山,別再管他了,聽到了嗎?」


「那、那怎麼可以?」


「快去睡吧。」


被哥哥催促去睡覺後,鏡鴉涼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始終無法入眠。他決定要偷溜出去尋找蟻虎。


正要起來時,卻聽見車外傳來刀劍交加的聲響。


鏡鴉火大吃一驚,霍地從床上坐起,急忙來到鏡鴉涼的身邊。


二人拉起窗簾往外一瞧,赫然發現不遠處有數十名黑衣人,個個一身勁裝,只露出一雙眼睛,手執兵器,已將他們的馬車團圍住。


隨行的保鏢們正與對方激烈交戰,但由於人數懸殊,保鑣們節節敗退,情勢越來越危急。


「哥、哥哥,這、怎......怎麼辦?」


鏡鴉涼被嚇得一顆心怦怦亂跳,焦急地抓著鏡鴉火的衣衫。


鏡鴉火氣急敗壞地說道:「可惡!這該不會是那鏡鴉木搞的鬼?」


「為、為什麼?」鏡鴉涼驚道。


「圓派與其他派的鏡鴉一向勢成水火,他要伺機向我們報復也說不定。」


鏡鴉涼懊惱地說:「不會吧?那鏡鴉木看著不像是這種人啊……」


鏡鴉火說:「我們的人恐怕撐不了多久了……你留在這裡,我出去和他們談判。」


「沒用的,就算你是我大哥,可你只是庶出,沒有談判的身份,他們是不會聽你的。」鏡鴉涼話剛出口便即後悔了,忙道說:「對不起哥哥,我不是這個意思。」


鏡鴉火露出慘淡的微笑:「沒關係,你也只是說事實罷了。」


未幾,保鑣們相繼倒下,那些黑衣人闖進他們的馬車,三兩下功夫便把他們兩兄弟拽了出來。


其中一個黑衣人仰天大笑,道:「鏡鴉果然都是軟冬瓜,矜貴得連反抗一下都不願意。」


鏡鴉涼當下氣憤不已,心想要是自己能早兩年學劍,現在一定不會如此窩囊地束手就擒。


鏡鴉火怒目圓睜,厲聲喝問:「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打鏡鴉的主意!是誰派你們來的?」


站在左首的一名黑衣男子憤道:「瞧你們名畈川個個安居樂業,快活似神仙,難為我們柏子山及南方一帶因戰事牽連,這幾年來一口飽飯都吃不上!憑什麼你們與奇種的戰爭,惡果卻要由我們來承擔?」


他的語氣中充滿了不滿與絕望,連年紀還小的鏡鴉涼也能感受到對方深深的怨恨。


鏡鴉火輕哼一聲:「原來是低賤的人類!你們的城邦世世代代都是效忠鏡鴉的,當然要為我們而戰。能為我們而死,便是你們作為人類最大的光榮!」


另一名黑衣男子罵道:「臭鴉七,死到臨頭還口出狂言!」


鏡鴉涼大驚,問道:「你、你罵我們甚麼?」


「就是罵你們鴉七又怎樣?臭鴉七!等之後把你們送到奇種手上,看你還敢不敢亂叫!」


「反了反了!哥哥,他們造反了!竟然用奇種罵鏡鴉的髒話來罵我們!」


鏡鴉火怒道:「你們居然私下與奇種進行勾結?」


「你們不也私底下僱用割教的人捉拿奇種?奇種當然也可以依葫蘆畫瓢。更何況捉十隻鏡鴉遠比捉一隻奇種簡單,因為你們全是手無搏雞之力的軟冬瓜!哈哈,哈哈哈!」


突然,其中一名黑衣小弟往後方指去,道:「大哥,快瞧!那邊還有一隻小鴉七。」


眾人隨著他的目光望去,山岰之上,赫然出現一位白衣鏡鴉背光而立——那正是蟻虎。


蟻虎外出回來,看到這一幕,本想置身事外。正當他打算轉身離開時,卻聽見鏡鴉涼朝他大喊:「快逃啊,鏡鴉木!」


「快逃!」——這是木桃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一想起木桃,蟻虎不由得停住腳步,仰頭嘆息道:「真是麻煩啊。」隨即,他反手將紫劍從背後抽出,握在手中,堅定地說道:「我才不逃呢!」


四、五個黑衣人當即圍了上去,見蟻虎把劍抽出,眾人也拔劍而對。


「讓我先來試一試這軟冬瓜,看招!」


那黑衣人說罷,猛然揮出三劍向蟻虎斬去。蟻虎橫劍格擋,二人對上了數招。


旁邊的黑衣人們看到蟻虎的劍招雜亂無章,毫無規律可言,不禁哄堂大笑,指著他嘲諷道:「哈哈哈!這些富家子弟總以為學了幾招劍式就能成為劍士,軟冬瓜無論怎麼練,仍然是軟冬瓜啊!」


話聲未了,倏地「噹」的一聲大響,那黑衣男子的劍在空中翻了兩圈後,筆直地插入泥地,他捧著手腕,痛得全身顫抖,蜷縮在地上呻吟道:「小心……他力氣很大……」


眾人驚駭之下,都瞬間愣住了,為首的黑衣人猛然發出一聲令喝,幾乎所有黑衣人都奮起手執武器,朝蟻虎撲去。


蟻虎挺劍昂首衝入人群中,隨即便傳來此起彼落的悽厲慘叫。有人驚呼道:「散開!快散開!」那堆黑衣人立刻如潮水般四散而來,場面瞬間變得混亂不堪。


血腥的鐵鏽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蟻虎垂著劍佇立在空地的中央,身上血跡斑駁,白衣被鮮血染得愈發鮮紅。


他的眼神中閃爍著令人不寒而慄的殺氣,那些首當其衝的黑衣人被他的氣勢驚得氣息混亂,無法再集中注意力,腳下乏力,尤如一盤沙。


另一邊的黑衣人趁此空隙再次發動攻勢,迅速擺出劍陣,六人分成三組,分別舉劍朝蟻虎扎去。


蟻虎快步疾走,舉劍在半空中揮斬迎擊,瞬間劍光乍閃,錚錚之聲不絕於耳。

他的劍式似有還無,時而猛烈如洪水猛獸,時而精巧如靈蛇。不消片刻,那六名黑衣人紛紛應聲倒地,手中的劍掉落在地,用劍的手皆被震得虎口迸裂,渾身負傷纍纍。


一名男子朝地上吐出一口血,氣憤地咒罵道:「媽的,哪來的鏡鴉這麼能打?」又揮劍與同伴衝上前去,想要奮力硬拼。


蟻虎見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毫不留情地將紫劍徒手擲出,瞬間穿破了幾個人的喉嚨,鮮血當場迸灑而出。隨後,他縱身躍至半空,落下時如野獸般在人群中急速穿插,赤手抓破了十幾人的臉龐,周圍不斷傳來嘶嚎聲:「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人們還沒回過神來,但見蟻虎手中紫光一閃,劍又回到了他的手中。他一個翻身,劍勢如虹,反攻而出,每一招一式都令敵人無法招架。


一直在旁觀戰的鏡鴉涼看得目定口呆,暗暗地跟他的哥哥說:「哥哥你說得沒錯,圓派的人果然很危險。」


鏡鴉火卻毫不在乎蟻虎,低語道:「趁現在走吧,我們偷偷過去牽馬。」


「不行,鏡鴉木來救我們,我們怎能這樣棄他而去?」


鏡鴉火嘖的一聲,怨道:「你留在這裡又能幫到甚麼忙?」


拉扯之間引起了黑衣人的注意,有人大喊:「那兩隻鏡鴉想要逃走,快攔住他們!」


鏡鴉火拽起鏡鴉涼的手,迅速向馬匹處衝去。到達馬前,他首先將鏡鴉涼推上了馬背,隨即自己也跳了上去。


原本正與蟻虎纏鬥的黑衣人見狀,馬上散開,其中一半的人急忙去追截他們。


一名黑衣人挺背拉弓,一箭射在那馬兒的腿上,馬兒吃痛一個骨溜跪倒在地,連帶馬背上的鏡鴉兄弟登時雙雙滾了下來,摔了個狗啃泥。


一名黑衣人舉起大刀,怒目圓睜,喝道:「把你們的腳都砍掉,看你們還能耍什麼花樣!」


「乾脆殺雞儆猴,先把這隻小的殺掉!」另一名殺氣騰騰的漢子說罷,便將鏡鴉涼扯向崖邊,只用一隻手抓住他的衣領,將他半邊身子推了出去。


鏡鴉涼望向腳下的萬丈深淵,驚恐地掙扎,不住地喊道:「哥哥!哥哥!」


那漢子狂笑兩聲,冷冷地說了一句:「去死吧。」便鬆開了手。


鏡鴉火在千鈞一髮之間極力掙脫,撲了過去,終於抓住了鏡鴉涼的手臂。


然而,那漢子見狀,舉刀便要砍向鏡鴉火的手臂。


驀地裡一把劍橫空而破,嗤的一聲刺穿了那漢子壯碩的胸膛,他嗚啊一聲,倒地就死,瞬間場面陷入一片死寂。


眾人回頭一看,原來又是蟻虎!


他遠遠擲出了紫劍,其臂力之大,竟能將人一劍穿膛。


「快!他手上沒武器了,趕快幹掉他!」


眾人見他手上沒了劍,一時間又搶了上去。


蟻虎自腰後抽出一條三米長的銀鞭,振臂疾擊,鞭影如虹,所到之處皆為血色所染。他動如脫兔,捷如電閃,彈跳之間又從脅下放出十多枚飛刃,鏢鏢中人,現場哀嚎遍野。


一名躺在地上、口涎鮮血的黑衣人咬牙切齒地問道:「你到底還藏著多少武器?」


蟻虎睥睨而視,他的聲音中透著一種令人戰慄的自信,幽幽地道:「我的武器是應用。」


剩下的黑衣人眼見大勢已去,拋下武器均作鳥獸散。


「哥哥,快拉我上去啊。」鏡鴉涼懸在崖邊,急切地叫道。


此刻,鏡鴉火遲疑了。


他凝視著弟弟的臉,心中突然閃過一個瘋狂的念頭——只要他假裝力不從心,一個鬆手,這個弟弟便會永遠消失,這個家裡唯一的嫡子將不復存在,從此再也不會有人無時無刻地提醒自己永遠低人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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