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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問問那場暴風雨——《三月的獅子》（下）

上集專心於描述溫馨又治癒的川本家風景，下集就想好好來介紹撐起這部漫畫的另一重點，也是這些致力於攀登頂點的棋士們的心靈景象，感受在羽海野老師那優美筆觸下描繪出的戰鬥英姿。附上上集連結，還沒看過的人可以去看看：

「你喜歡將棋嗎？」這個問題漫畫裡頭一共出現了兩次，一次桐山零選擇沉默，另外一次他選擇撒謊，正是那個謊言將他拖入了只有生死的世界，卻也創造了只有他能站上的立錐之地。

這份才能令他被養父幸田所看重，卻也使幸田家的兩個孩子香子和步在還沒有棋藝精湛到能夠生存的時候，就提前見識到這個世界的天才到底是什麼樣子，進而打破了對將棋的憧憬，在這個將棋世家內失去了方向，開始攻擊這個無法理解的怪物。

漫畫一開始正是由義姊香子那毫不留情的攻擊所開始的，在將棋的世界裡被所愛的父親親自宣告死亡，她將憤恨投向孤寂的義弟，宛如暴風雨般的她就像身上裝備了能殺了人的碎冰，即使香子和零共同睡在同一張床上，零也會被那冷酷的碎冰凍得失去正在流血的知覺，只能沉默的任香子汲取他身上的溫度，只因為他還活在將棋的世界，尚未被將死。

零就這樣靠著一息尚存的身體，在這只有生死的世界裡來回巡遊，孤寂而靜謐，瘦弱而令人憐惜，卻還是竭盡全力的活下去。

緊緊捉著對戰表，他靠著將棋殺出一條屬於他的生存道路，以中學生的年齡，當上了只有一千六百人能當上的職業棋士，從那喘不過氣的家來到了有小河流經的新家，脫離了深海區，大口呼吸著淺水區的氧氣。

他或許還是回答不出自己到底喜不喜歡將棋，既令他死又令他活，沒有獲勝的理由，輸了又會令人心痛，然而只有繼續下棋的人，才能夠得到在那之後的答案。

棋士也分了很多種，有像土橋這種二十四小時都投注在將棋之道的棋士，也有這種有自覺自己深愛著人類的滑川這樣的棋士，描述他們兩個人的章節雖然很短，但羽海野老師卻用很短的篇幅將這兩種人類的姿態描繪的極為美妙。

無論是哪個棋士都想像著落座在本部的最大天才宗谷冬司面前同他下棋的時刻，有些人甚至將宗谷視為神明一般自顧自地膜拜以後感到愉悅了起來，然而土橋卻是這樣的宗谷從幼時就一直對戰的對手，他既沒有被宗谷的才華所擊倒，也從來沒將宗谷視作神明來看待，就算面臨了家人為他那窮盡一切的努力而看不著邊際而絕望的時刻，宗谷卻在這種時刻裡徹底知道了這是能跟他一起探索未知領域的同伴。

故事中有許多地方都顯得宗谷與人相當隔絕的一面，但只有土橋能讓宗谷邀請造訪他家一同繼續鑽研，而在跟藤本棋龍的棋龍戰中更是展現了土橋那種單純深愛著下棋，如同孩童般幼稚的想看更多精巧妙招而做出穴熊繼續拖延時間的棋風。

故事的前段鋪陳了土橋雙親為自己兒子那沒有目的地的旅程而痛心疾首的面容，然而故事後段土橋本人自己揮去了那些陰影，他本人毫不在意自己踏上了有去無回的列車，從沒想過自己比不比的上宗谷，只想著要探索更好的地方，不像其它棋士會被宛如神之化身的宗谷所迷惑，贏也好輸也罷，他只是誠懇的窮盡自己的心力愛著將棋。

與之相反的就是太受棋士所迷惑的滑川，他太喜歡人類以至於會像蛇一般緊盯自己喜歡的對手不放，因此嚇壞了不少人，也自覺自己會因為想逼迫對手展現自我，而時常讓局勢發展到宛如站在人生關頭的情況。

跟土橋不同，滑川的章節大部分都是本人的心聲，彷彿營造了一種只要讓他看見最燦爛選擇的話，輸贏本身不重要，就算掉級了還是擺出一副笑咪咪的姿態，不過正當讀者以為他就這麼坦然的時候，滑川的弟弟毫不猶豫揭了哥哥的老底，原來他才沒有這麼豁達，輸了以後還是會哭著吃超窮酸拉麵。

會特地挑這兩個人作對比，也是因為羽海野老師相當清楚要怎麼讓一個角色「鮮活」，在《三月的獅子》裡這個手法非常簡單，那就是描繪棋士「輸了以後的姿態」，輸了以後的那種不甘心的臉龐雖然醜陋，卻又讓人感到無比真實又安心，相對的，贏家的勝利從來沒讓人感同身受過。

宗谷的異質性在整部漫畫裡也是數一數二的，原因也很簡單，羽海野老師沒有描述過宗谷輸的模樣，儘管有在背景裡描述宗谷的勝率大概是七成，但是宛如將棋之神化身的他，在許多棋士的心裡他就猶如別種生物一般，為所到之處帶來了不祥的暴風雨。

二階堂曾描述宗谷會令他聞到一種風暴的氣味，零更是覺得只要他站在那裡就彷彿吞沒了聲音，在苦苦追趕宗谷的島田眼中，宗谷的身影就像一隻雪白的大鳥，美麗得叫人轉不開眼，隨時都能把別人苦苦追趕過來拉近的距離，若無其事狠狠拉開一大段差距。

漫畫裡面羽海野老師一直有意無意的讓人感覺宗谷就像是未來零會成長成的模樣，宗谷就是零將棋實力上各種方位的加強版，甚至會讓人感覺到這兩人幾乎是精神上的父子，兩人就算一句話也不說，就能夠繼續下棋，零甚至很好的融入了宗谷那明亮、寧靜，卻沒有絲毫恐懼的世界裡。

這也算是羽海野老師第一次不用流水或是流動的事物來作比擬的一場對戰，也跟日向讓零所感覺到那種燦爛火光的光芒不同，宗谷給他的交流是持久的、安寧的，所有找不到路途的黑暗都消失不見的，充滿亮光的世界。

當然上篇也描述過宗谷為什麼不需要聲音的理由，這邊就不再贅述，這場對戰沒有什麼實質意義上的改變，但那之後羽海野老師開始會有意無意的用「神之子」的稱號來稱呼零，當讀者都在期待零可以再次遇上宗谷的時候，進行只有那個國度的人能懂的對話，二階堂卻搶先他一步闖進壟罩在宗谷身邊的暴風雨。

如果說這部漫畫的大家都在暴風雨中苦苦掙扎的話，二階堂就是那個在暴雨中仍能出海的船長了，就算是在動畫節奏稍慢的第一季裡，二階堂只要登場就讓人覺得有陣清爽的風吹向臉上的爽快感。

當零還在海底迷惑的時候，二階堂可以毫不猶豫決定要往哪個方向出船，一心一意只朝著勝利的方向，一般人還在因失敗以後沒有退路而患得患失的情形下猶豫，二階堂卻只抱持著樂觀的態度繼續乘風破浪，與樂觀的態度相反的是那彷彿要跟對手鏖戰到最後一刻的棋風。

羽海野老師極其擅長描述人的另外一面，特別是這些職業棋士，能在這種世界長年拚搏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怪毛病，劇情因此更有了精采的轉折，棋盤以外的棋士可能對人溫柔又和善，但上了場以後卻會被他殺的片甲不留，當然也有表裡如一的以輕快作賣點的史密斯這樣的棋士，但大多數都是與溫和外表不相符的老狐狸。

跟零同年的二階堂雖然是個實打實的大少爺，然而形塑他這樣要與對手拚到最後一刻的棋風是來自於他的病情，使他從幼時就得進行嚴格的飲食和情緒管理，藏在二階堂那近乎盲目的樂觀背後，是他在將棋這種文靜的競技裡戰鬥的決心。

我個人還蠻喜歡二階堂的，他在各方面都讓人很有治癒感，而且會情不自禁想為他加油，跟宗谷下棋的時候因為病發體力不支，雖然是可預料的結果，船長終究還是沒能拯救被鎖鏈纏身的幽靈的這個事實，還是讓人感到很可惜。

不過若讓二階堂提前師兄打破宗谷的玻璃罩的話，島田先生那鍥而不捨的奮鬥就不會這麼的奪人心神了。

當讀者還在為了明里姊那粉紅泡泡而興奮的時候，島田一席話突然又將我們拖回了職業棋士的世界，啊是的，這個因為下棋而把自己折磨出一身病痛來的男人確實是這樣的，他憑著己身的努力，數度探訪那陣暴風雨。

跟土橋棋士一樣，島田的努力也是旁邊人看著就會感到胃疼的程度，偏偏島田棋士也不是那種百分之一百沉浸在將棋就很幸福的類型，而是背負著鄉親期望繼續走下去的男人，每當島田說道自己出身的時候，不由得都會想起那放著令人倍感悲涼音樂的車站和蓋著漫天大雪，只有老人和小孩生存的家鄉。

當初看動畫的時候，我有數度都好想希望能有個人能像零一樣照料著正因胃疼而難受的島田，就一點點也好，讓我分擔這男人身上的負重吧，揹著這麼重的負擔還要跟那些靈巧的天才一樣翱翔也太亂來了，明明是這麼溫柔的男人卻因為陪伴太少被女朋友甩掉也太可憐了吧！

但是，把那些重量全都承擔起來的島田，真是帥氣到我說不出話來，並且認為這些重量才是他強大理由的姿態，真是除了耀眼以外沒有別的話好形容了，就算那張疲憊的側臉靠在列車上沉沉睡去，明天的他依舊會為了踩動他那全靠腳力驅動的羽翼繼續翱翔在將棋的世界裡。

比起零跟二階堂這些才初接觸宗谷暴風雨的人，島田已經是數度出入暴風雨還未能攻克風眼中心的人，連棋匠的稱號也被柳原老爺子完美的防守下來，正當讀者擔心看著他那瘦弱的背影時，他的臉上卻掛著能融化積雪般溫和的笑臉，即使步伐蹣跚，但仍然繼續鑽研著將棋，變成所有人都無法忽視的蒼天巨樹般的存在。

這部漫畫我最喜歡的就是島田那自以為樸實無華，實則堅韌無比的耐性，初次跟零對局的時候，零還因為後藤的挑釁失去了理智，然而島田的對局卻像是一波高過一波的海水一樣，用那強韌無比的實力徹底淹沒過了零。

當島田笑著說終於注意到我了啊，不只零連讀者都大吃一驚，雖然說棋士的外表跟棋力強弱沒有關聯，但是還是沒能想像到島田先生那靠著研究所累積起的深度，是連這種年輕有望的棋士都穿不過去的距離，以為只是綿綿細雨，但回過神來卻已經變成落湯雞的程度，正是島田的可怕。

縱使沒有什麼神明的加持，也沒有可誇耀的才能，然而島田硬是以那樣的姿態，繼續闖入暴風雨之中，領略只有他能知道的風景。

羽海野老師真的是很厲害，將棋的輸或贏跟這個人的氣勢毫無關聯，大部分的對局也都只靠兩方的實力決勝負，只有某些時刻氣勢才能彌補那微小的差距獲得勝利，但沒有取勝意識的人，落敗也是理所當然，不到對局的最後，實在無法知道羽海野老師到底讓哪一方獲勝，贏了的人反而狀況更糟，這種狀況更是屢見不鮮啊！

況且我真的每次都會被羽海野老師那優美的描述所震懾，進而心領神往的被帶入《三月的獅子》裡頭，感受這個有美食、有淚水、還有匆匆時光如流水而經過的世界。

非常希望大家也能來看看這個作品，我個人是動漫畫皆非常推薦大家都看的，動畫把羽海野老師作品當中那種呼吸的節奏給描述的相當好，而且第一季動畫裡面還有二階堂繪本創作的喵喵將棋可入門，當然這部是那種就算不懂將棋也能享受的作品，羽海野老師描繪的各式各樣的人們，絕對也能讓你慢慢放下戒備的心，一同沉浸在這放滿治癒的熱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