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系統 18：（從傑西李佛摩論）系統與訊號（下）

有了一個系統後，接下來該做的就是改善系統，改善系統的目的是為了追求操作品質的最佳化（不是「獲利的最大化」）。關於系統的優化這邊舉一個例子，假設我們把上一堂課的規則再加上一條：（以台股而言）「7000點以下站上月線買進，8000點以上跌破月線賣出」，這樣在套用到前面選取的那一段走勢中，結果應該是獲利翻倍。系統優化常讓人誤會，也是試著研發自己系統的交易者最常發生的錯誤，就是想讓自己的系統變得「完美」，目的是為了「不賠錢」，最基本的動作就是調參數，或增加指標或應變項，以為用的指標越多或是系統指令越多，成功率就越高，這些都是錯誤觀念。關於這一點我在之後〈從0050與KD談其他技術指標〉的單元會再深入說明。

有仔細研讀過《股票作手回憶錄》的人應該都知道，儘管李佛摩在市場上締造了傳奇，留下了無數交易智慧的結晶，他卻不曾在書裡明確地提到他的「交易系統」或是任何類似的東西，什麼時候買什麼時候賣，具體的停損停利點之類，我們都沒看到。我們知道他的中心思想就是「順勢交易」和「長線波段操作」，他說：「大錢不存在於日常的小波動，大錢只存在於大勢當中。因此你需要判定大勢的走向。」；「忽略大勢，執著於股票的小波動是致命的，沒有人能夠抓到所有的小波動。」

但我們也知道他也逆勢過，也凹單過，最後仍然獲利，所以他的系統究竟是什麼呢？還是說他根本沒有「系統」，是純粹的交易天才？其實他還是有個基礎系統的，只是他的系統都已經內化在他的身體裡，他的腦袋，他的靈魂裡，他沒有寫出來或許只是因為當初不流行這麼做，也或許是他個人的表現風格，而且他算是一個先驅，當時沒有其他人在談交易系統什麼的，絕大多數的人都是靠感覺隨機買賣（當然現在也差不多），尤其那時沒有電腦計算機交易軟體這些東西，要講有什麼「系統」感覺也怪怪的。其實裡佛摩天才的地方不是因為他「強」，他「準」或他賺得多，而是他在他的「心裡」存在一個系統，不用靠圖表軟體記錄等那些東西，一切都是在他的腦海裡運作，就像一般人要用紙筆計算機做算數，天才是直接在心裡計算。

我們知道很多天才都是以圖像化記憶、圖像化思考，我認為李佛摩應該就是類似這種人，當他在交易所看報價時，他不是單純在感覺報價跳動的幅度、力道或（極短線的）方向，而是在他的心裡描繪出價格的「走勢圖」，我不知道他心裡的圖形長什麼樣子，當然絕對不會是K線圖，更不可能有其他指標，至於「均線」的話，我想很高的機率也是沒有，他的圖形很可能就是像下面這種東西：

就是一條上下起伏的線。可惜軟體沒有辦法在這個走勢圖上面畫線，各位可以自行想像，做出上升趨勢線，下降趨勢線或頸線等，你就可以設定出一個系統：突破買進，線上抱住，破線賣出。

就這樣一條線，沒有任何指標，連K棒也免了，卻仍然可以依系統操作獲利，這可說是終極的極簡主義交易系統，是純技術派的祖師爺李佛摩所用的。雖然圖表最簡化，但是交易的核心是不變的，不管圖怎麼用，指標怎麼設，那個終極的核心是什麼呢？答案就是

順勢交易

我上面說的這些，都是我的推論，我也提不出實證，兩百年前的人，我也不認識，也不可能知道他心裡真正是在想什麼，但是我對我的這些推論有著極度強烈的信心，因為每當我看著圖表（當然是現在用的K線圖）、價格走勢，我就會不斷地聯想到「原來李佛摩講的就是這個」，他的觀念、作法、成功、失敗，經常都可以在線圖上找到理由或解答。

我們也可以從他的言語之中找到他有交易系統的「證據」，例如他說：「使我犯錯的是我沒有足夠的毅力按計畫做，及只有在滿足我入場條件時才入場。」；或是「所有的專業炒手都不在乎賺錢或虧錢，他們只在乎在正確時間做正確的事。他們知道利潤會隨之而來。」上面這些話裡的「計畫」、「條件」、「正確的時間正確的事」這些字眼，都意謂著他心中存在著一套應當遵循的系統規則。

接下來，我們要來看「三大金句」的最後一句：

價格會往阻力最小的方向前進

市場一切的奧秘就在這句話了，上一堂課我說交易的智慧就包含在所選的三句話之中，如果說我們要再做極端的刪減，只濃縮到一句，絕無僅有、至高無上，沒有其他可以取代的話，那就是這個了，價格會往阻力最小的方向前進。

十足的幹話對吧？乍看根本不曉得在說什麼。然而它卻是所有技術分析的精髓，技術分析…至少這麼說，傳統技術分析（不是像現在很多「發展過度」的，用電腦創造出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指標程式的技術分析）的內涵就是由這句話發展出來的，一句話勝過萬部經就是像這樣。

佛教禪宗六祖慧能的故事，我想很多人都聽過。當五祖弘忍自覺來日無多，欲從弟子中選出一位繼承人，他要他的500多個徒弟做一首富有禪意的詩，想從中看出有誰真正通達佛理，就把衣缽傳給他，而公認修行最深的大弟子神秀做了一詩：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眾人看到後，大都在心裡認定神秀將獲選，然而五祖弘忍卻仍不動聲色。此時的慧能，是在廚房炊食的火頭僧，並不是弘忍的入室弟子，而且，他是個文盲。當時他聽到人人都在吟誦神秀的偈子，覺得作者領悟尚淺，於是自己也吟了一個對子，請人把它寫在神秀的偈子旁邊，就是流傳萬古的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事情傳到弘忍耳裡，驚覺這個伙食兵是真正的悟道者，於是將衣缽傳給了他。關於慧能故事的後續，有興趣的就自己估狗吧，我們要回來我們的交易系統。

前面說「價格會往阻力最小的方向前進」這句話是傳統技術分析的根源，其內容就是由它發展而來的，事實上我們課程最後階段的最重要的兩個大型系列文，〈趨勢、盤勢與型態〉與〈均線原理及週期特性〉，就是在說明這一點，或者說，以這句話為核心所建立的系統，所以我這裡不談太多，只跟各位做個概念上釐清，增進你的理解。

如果你看不懂「價格會往阻力最小的方向前進」這句話，搞不清楚它在說什麼，你可以換個角度看，相信會清楚許多，既然價格會往阻力最小的方向前進，反過來說，就是

價格持續前進的方向就是阻力最小的方向

上面的圖是加權的1分線，我們把均線隱藏看看起來怎麼樣，

或是加上趨勢線，

日線圖：

加上均線：

看著這些圖，各位有沒有一點感覺出來了？有沒有fu了？價格會往阻力最小的方向前進，換言之，價格前進的方向就是阻力小的方向，而從線圖上看，價格前進的方向是什麼方向呢？就是沿著趨勢線的方向或沿著均線的方向，不論什麼週期都一樣。

這句話除了字面的意義之外，他還有幾個重點，第一，為什麼價格會沿著均線或趨勢線的方向前進？第二，所謂阻力，具體而言指的究竟是什麼？第三，則是最多人關心但人們卻不曉得交易的重點根本不在於此的問題，那就是價格什麼時候會轉向？或者說，我們怎麼知道那邊的「阻力」會開始變小（或變大）？

所以說，這些問題就是技術分析的一切，技術分析就是在講這些事，交易系統的內容就是針對這些問題作定義、解答、與規劃具體進出方法，前面提的接下來〈趨勢〉與〈均線〉兩大單元，就是我們系統的本體，也是最高潮，這兩週的課文可以算是進入主體前的序言。

本篇的最後，我們要談談「訊號」，這段的篇幅不多，但也是為後續的系統主體做準備。訊號這個詞大概是交易上最常被濫用的詞彙的前5名，大多數的人嘴巴講「訊號」，其實他們根本不曉得自己在說什麼，他們所謂的「訊號」指的其實是他們的「感覺」而已，尤其是在股板那種在談基本面或總經數據的文章，下面的推文說「（因為XX數據如何如何所以）訊號還沒出現，等訊號出現我才買（賣）」的那種人，你就知道他是股板常見的半桶水響叮噹那種人。

上面這一段話，你要瞭解的有兩點，第一，是為什麼我可以說大部分人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們講的「訊號」其實只是他們的感覺，他們「覺得」現在該買了，這個「覺得」，並不是說他們是完全憑直覺或猜測或所謂的盤感（當然這種人也是有），他們可能也學過讀過些東西，基本面、技術面，指標數據什麼的，他們可能看過或曾經做過，因為某某數據或線圖形成某樣子，於是他們進（出）場，然而那些東西依舊稱不上是訊號。各位要知道，訊號和系統是一體的，有系統才有訊號，沒有訊號的系統，也不是系統。

所謂系統，就是交易者長期據以定義價格走勢，解讀市場，並決定交易策略的一套既定規制。就像我們上禮拜說的，市場上八成的人賠錢，就是因為他們沒有一個交易系統，你今天因為KD、MACD如何如何，所以買進，明天根據EPS成長率、ROE出現變化賣出，後天看到M1B、進出口數據再進場，這些都不叫系統，只是你所擁有的（雜亂籠統的）知識。

所謂系統，很簡單，就是一個人從頭到尾就是按照一套規矩進出，那個人就是有系統的，比如說我，各位認識我這麼久，我是怎麼做交易的呢？說穿了還不就是一句話：金叉買進、死叉賣出。你有看過我說別的東西嗎？我有今天跟妳說這個指標，明天跟妳講那個數據，技術面分析完又告訴你總經情勢如何如何，每天都有不同的故事可以講，我有這樣嗎？並沒有，我從頭到尾還不就那一套。各位平常在網路上批踢踢上看到的交易上的強者，我可以跟各位說，99％都是有一套交易系統的（儘管你不會知道他們的系統內容是什麼），換句話說，有交易系統你才會成功，再換句話說，有交易系統，你就會成功。

至於訊號，就是在系統中指示你執行特定動作的指令，當訊號出現，表示（根據你的系統）行情將有相當高的機率往特定方向前進，所以你必須即時動作，以免錯失良機。如果說系統是交通網絡，那麼訊號就是紅綠燈，系統就是告訴你那裡有馬路可以走，讓你不會開到山溝裡或是人行道上，訊號就是指示你什麼時候該走，什麼時候該停。亦即，訊號也暗示著它具有預測「短期」走勢的潛在意涵，這就是我在這節的第一段話裡你所要瞭解的第二點，那些說要看到什麼總經數據，如債券殖利率變化出現「訊號」才要買賣的人，十之八九都是幹話，他們也不曉得自己在說什麼，因為首先，基本面尤其是總經數據，反應的是超長期的行情走勢，超長期也意味著超大價格振幅，沒有人有如此龐大的資力去承受這麼大波動（即風險），做這麼大週期的交易；再者，最重要的，個經總經都一樣，基本面數據永遠是落後指標，沒有一個有sense的人會以落後指標作為交易資訊。

不知道我在前面的課程有沒有說過這樣一段話，就是為什麼人們做（賭、玩，whatever）的是股價指數，但卻沒有一種商品是以「總經數據」當標的，比如說「GDP期貨」這樣的東西，那就是因為股價指數是領先的，基本面數據是落後的，如果有基本面數據期貨這種東西的話，那市場常態就要倒過來，變成8成以上的人賺大錢了，因為他們只要根據股價指數去賭就好了。

今天的課程就到此為止，我最後要告訴各位一段話，市場上常聽到人們在追尋交易的聖杯，有些人會告訴你交易沒有聖杯，如果聖杯指的是輕鬆穩定獲利的方法，那確實沒有，但如果我們改變一下定義，交易還是有聖杯的。交易成功的根本就是「深厚的理論基礎（交易系統） + 強大的執行能力」，前者由不懈的汲取知識與思考而來，後者奠基於豐富的操作經驗。而交易的聖杯，就是不懈地求知→充實交易經驗→發展交易系統→

依系統操作

這將會是你未來成功（或不成功）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