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上風景】直到最後都是國王 Felix Hernandez

文/陳彥儒

當水手大本營T-Mobile球場響起這首由黑人靈魂樂手布雷克（Aloe Blacc）所演唱的歌曲《The Man》的同時，一名熟悉的背影緩步踏上投手丘，所有隊員甚至刻意將平日步伐速率放慢了半晌，營造出王者獨自環伺四面八方的氛圍。

是的，這一天正是他們的國王－赫南德茲（Felix Hernandez）的退位之日，即使無法以冠軍榮耀作為最後的獻禮，但至少風光與體面可不能少，幾乎要掀翻整座球場的歡騰聲響便是所有子民所致上的最大感謝。

這一天，赫南德茲也曾經以為很遙遠，然盛年是不會重來的，時光在彈指間散沫，彷彿也才一轉眼，最初的美景就都變成了最後。

赫南德茲依稀記得他從一名來自海外懵懵懂懂的16歲少年被水手球團帶進職業棒球的戰場，一路征戰學習、適應並生存，與西雅圖水手之間，彼此都將最好的留給對方。

尤其是那些發自內心信任他的球迷們，自出道以來就因天之驕子身份而被這群擁護者受封為「國王」，即便當時有些資深隊友對於他這個毛頭小子稱王還有些不以為然，更偶而故意開玩笑地叫他「Queen（皇后）Felix」，甚至就連球團執行長也都曾經要求水手隊播報員，不要再稱呼他為國王，以免給這位剛上大聯盟的小朋友太多壓力。

不過，赫南德茲的表現的確不辱國王之名，尤其是2010年贏得塞揚獎之後，更是無人再敢質疑此霸氣渾號，也因此自2011年起水手隊開始在主場為他設置加油專區－「國王法庭」；就位於球場左外野全壘打標竿旁，購買應援席門票的球迷更可獲得一件招牌黃T以及一張「K」字牌，並在他飆出三振的同時，舉起立牌高聲歡呼，就連國王本尊也都相當滿意這種霸氣的加油方式：「這太瘋狂了！我是說，這是球迷為我做過最棒的事情了，他們很有趣而且加油聲超大的，有點難以置信他們會為我做到這樣的程度。」

而如今，這可能是他的最後一場比賽，也是他最後一次看見黃海浪濤席捲向觀眾席。

赫南德茲在賽季結束後就將成為自由球員，每個人都心知肚明球團對其再續留的可能，所以在他今年最後一次在主場的先發之中，他得到了那些身穿黃衫球迷們的起立鼓掌，當他在第六局準備退場時，連他自己都變得明顯的情緒化起來。

有某一瞬鏡頭中，你可以看出他的心就像懸掛在颶風中的鈴鐺，敲撞得內裡鏗鏗鏘鏘，即使早有心理準備，但最終仍然無法妥善梳理，赫南德茲說：「當我準備走下去前，我的眼睛開始濕了，我告訴自己『現在不行。』這真的很難做到。在這裡有太多太多情緒，我在這裡已經有15年了，還有很多事情正在發生。」

然而，儘管內心不捨，但無可避免的是，再見就在這個時刻。

赫南德茲把球遞給他的總教練瑟維斯（Scott Servais）；瑟維斯則反過來把球按在赫南德茲手中，過去他們之間的關係曾像是亂絲交纏般的蜘蛛網般，時而緊張，時而令人深覺霧裡看花，但在這個晚上，這一切都已經無關緊要，兩個人擁抱了一下，解開所有密布心結。

「是時候了，」瑟維斯也語帶不捨地說道：「我為你和你所為水手所做過的一切感到驕傲，記住，你永遠都會是這座城市的國王。」

之後，蜂擁群聚上來的隊友們也紛紛予以最大的尊重來致意，赫南德茲則轉向三壘手西格（Kyle Seager），目前還在隊上的球員之中與他有著最長隊友關係的親密戰友。

他們緊抱住對方，兄弟情展露無疑，曾經西格是一個睜大眼睛的新秀，被赫南德茲的天賦和存在所嚇倒，亦是唯一一個看到赫南德茲最佳狀態的選手。然而，現在他卻再也見不到他了，無論是宰制的國王，還是衰弱的國王。

西格說：「我很高興跟在他後面打了好幾場比賽。很難想到比這更特別的東西，我已經想了一段時間了，但真的很難把事情用語言表達出來。」

當赫南德茲終於告別西雅圖和所有15個賽季的歷史時，瑟維斯則再次向外界宣示，「他將永遠是這座城市的國王。」

即便赫南德茲並不完美，在他最顛峰之際的許多年裡頭，因為水手球團忽視了他周圍的平庸，糟蹋了其天賦，導致就像整盤西洋棋中僅有國王一個角色般無奈，依舊無法擁有任何攻略城池的本錢；而在他的棒球命運的殘酷轉折中，當水手終於用必要的天賦包圍他的時候，赫南德茲卻已開始達不到人們的高度期望，更可能因為表現低於標準，成為球隊依然無法挺進季後賽的原因之一。

15年的生涯沒有打過任何一次季後賽，赫南德茲卻仍義無反顧選擇了忠誠，結果卻是與球隊共亡，這樣的職業生涯無疑是引人入勝和悲劇性的兼容體，亦是屬於莎士比亞的一場勝利和充滿混亂的悲喜劇結尾。

但唯一不變、無可撼動的是，他那不容質疑的國王姿態。

誠如籃球巨星「大嘴」米勒（Reggie Miller）曾對於球星忠誠不再所發出的感嘆，或可呼應於現今時代棒球員只在乎金錢、合約年限等少了些與球隊之間的情感，所嘆言道的：

「如果你真是一座城市的國王，你就不應該離開你的城市。」

而赫南德茲辦到了，直至最後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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