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雲潭奇說-章三-石心(一)

我有碧璽，其美爍華，佩予子兮，其悅不知幾何。

我有碧璽，其美燦彰，飾予子兮，其樂不可度量。

玉在深山，不掘而不遇真寶；玉本璞石，琢磨而值見倍。

攜誠相贈，願子常戴，如晤如寄，得與子相偕。

「哪裡有─好酒─哪、裡、去！」小酒一邊唱著隨口胡謅的歌，一邊拉著夢雲潭走向都城裡。

都城就是一個國家的皇城所在，聽說天下的美酒佳餚、奇珍異寶都在皇城裡，皇城繁華似錦，是人間最富最貴之地。

越往都城，人口聚集就越是稠密，小酒不避諱人多，而且一心一意找好酒，拉著夢雲潭幾乎每家飯館酒肆都轉悠過；夢雲潭打見天光以來，都是住在深水靈川之中的，何曾見過這麼多人？人一多，萬物的靈氣就薄，靈氣薄了，夢雲潭就不舒爽，有時候還得小酒扛著她才能移動……

小酒的計畫是一路喝到皇宮去，聽說皇宮裡的都是這國家最好的，夢雲潭點點頭表示同意，小酒道村野劣酒喝得夠多了，偶爾要喝些醇酒，當作是過往輝煌的一種回憶。

小酒真是好興致啊……夢雲潭趴在某家大飯館桌上起不來，小酒正在一桌一桌試酒，表情千變萬化，每次都是不同的滿足。

正吃飯的那些人，酒喝著喝著，突然都覺得自己的那壺酒味道不一樣了！心下大感驚訝，紛紛又多打了一壺酒來，飯館裡今天生意特別好！

正在夢雲潭左右張望的時候，發現到有一雙眼睛直直盯著她不放，夢雲潭知道就是盯著她的，也瞪了回去。

是個十五、六歲的人類少女，一身青布，襯出少女仍帶稚氣的白淨；她發現了小酒和夢雲潭。

夢雲潭招回小酒，一同瞧著這一個特殊的女孩。

既然都被發現了，那麼夢雲潭便大大方方地跟著這孩子；小酒溜到酒窖去了，沒有一個晚上是出不來的，夢雲潭很有時間去研究一下眼前的小鬼是發生了什麼事。

石頭變成一個活生生的人哪！不是很有趣嗎？

那少女並非單身一個人，身邊還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師兄，是了，這兩人身分還不一般，他們的師父是幫皇帝卜算吉凶、趨福解厄的術士。

不過那少女這等眼力可不是後天培養出來的，想夢雲潭和小酒是何等靈物？豈是凡夫短短不到百年的修行就能看見？她那師兄就沒看出不是嗎？

入夜之後那少女自己偷了個空，出房裡到廊上見夢雲潭。

夜已深沉，縱是再大的飯館也該是安歇就寢的時刻了，四下無人悄然無聲。

廊上，少女朝夢雲潭跪下一拜。

「媧皇娘娘，碧璿無意冒犯，今日唐突，只是過於訝異，驚駕之處懇求娘娘原諒。」少女禮數周到，談吐甚為得體。

小酒一定會喜歡的！

「妳先起來。我不是媧皇，妳不必害怕。」夢雲潭笑了，一路確實有不少妖精叫她媧皇娘娘。

少女看起來很是困惑，卻也慢慢起了身。

「妳叫碧璿？誰起的名？」夢雲潭問。

「我和師兄都是孤兒，名字是師父起的。」碧璿回答。

「他說過為什麼幫妳取這名字嗎？」

「師父說我是一塊璞玉，多加雕琢，將來必可羽化登仙！」說起這事，碧璿似乎很高興。

「喔喔！我知道了。我跟小酒……就是另外那個愛喝酒的，也是要進皇城去，跟妳們回去的路一樣，到時候，別忘了帶我認識你師父。」夢雲潭還摸了摸少女的頭。

羽化登仙？這話會不會說得太超過了？為什麼對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撒謊？

夢雲潭對人的印象並不好，既然這孩子的原身是顆玉石，歸媧皇娘娘管，那她插手接收的道理也是一樣的。

只是這個……術士……小酒不知道能不能接受……

「嗝……不要緊，我把他們一起推下山崖就沒事啦！」小酒臉紅得跟猴子屁股似的，抓著一隻貓準備把貓頭塞進嘴巴裡。

夢雲潭趕緊搶下那隻貓，在這種時候講這麼重要的話完全是她的錯。

不過也許……如果小酒這一路保持這種狀態，就一點煩惱也沒有了！

第二天夢雲潭硬是把醉醺醺的小酒從酒窖裡扛了出來，跟著碧璿師徒一行人趕路去。小酒一點清醒的意思也沒有，一路上不是哈哈傻笑就是扭著身體亂唱歌，酒味薰得碧璿幾次受不了，她師兄還以為小師妹被秋老虎曬昏頭了。

帶頭的那術士修行稍微強一點，感受到今日身體受到了某種影響，趕路也趕得不太舒坦，奇異的眼光一直飄向碧璿。

那老頭果然知道些什麼！夢雲潭像是揪到老鼠尾巴的貓，考慮著一爪子該往什麼要害下去好。

夜裡這師徒三人又找了家旅店歇腳。路上不是沒有道觀可借宿，是老頭喜歡挑那種單房單人睡的格局住宿，一個人夜裡不知做什麼，總之也不甚理會兩弟子，只自顧自的忙去。

夢雲潭問起，碧璿才說她師父專於煉丹，要給皇帝煉出什麼回春固陽丹、守童延壽丹、益精補氣丹等等，她師父可有皇帝給的官職，還下旨說等那些丹藥都煉成了，就封一座山給他們師徒清修，給她師父蓋生祠……

小酒幾個時辰沒喝，是清醒了不少，一聽到是個術士，當場就要發作，夢雲潭趕緊攔住，讓小酒看看碧璿。

小酒一臉不滿，抓起碧璿那邊翻翻這邊看看，然後是一臉厭煩。

「這有什麼稀奇？道行深點的術士都喜歡這樣做。」小酒倒回夢雲潭身上：「抓一隻精魅，再找個孕婦買下她肚裡的孩子，把精魅打進那胎兒裡面取代胎兒原本的靈魂，就變成這樣子了。」

夢雲潭還沒反應，碧璿已一臉驚慌，幸好她師兄睡了，否則肯定還得鬧出什麼事來。

「為什麼？」夢雲潭問。

「誰曉得？人啊！最會胡思亂想的了。」小酒最後喃喃了幾聲，突然酒後勁上來，睡了。

「呵！」夢雲潭拍拍小酒背心，轉頭對著碧璿：「若真是如此，妳還記得妳原本是什麼嗎？」

碧璿哭著搖頭，夢雲潭皺了眉，深深感受到人真是一種最會胡思亂想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