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条老師．第五章〈有聲書〉。

第五章‧蘭若寺捉鬼？

我喜歡下雨，因為她的催促聲比嘮叨好聽，而且能讓單戀已久的男孩，有藉口躲去女孩傘下。

「嗨！學妹，能借學長躲一下雨嗎？」

「借？那你打算甚麼時候還？」學妹的身材不高，因此大部分的身軀全都讓雨傘遮住，可是儘管看不清楚五官表情，豐盈翹挺的雙峰仍然清晰可見，在雨傘的保護下雀躍彈晃，令學長忍不住衝進來，厚著臉皮想跟學妹躲在一起，學長說：

「如果妳喜歡，我願意用餘生償還。」

◎

由於這段學生時代，目睹學長專挑雨天搭訕的回憶，銀修有不少作品都將自己化身成男主角，彷彿詩人似的說：

我喜歡風，喜歡看整疊考卷被轟到天上，在老師伸手亂抓尖叫哀嚎的舞蹈中，發現即使成績爛到炸，也還有地吸引力願意對我幽默，願意大大方方溫溫柔柔地保護我躺下。

「躺下？跟聶小倩嗎？果然是個書呆子，都大難臨頭了還做春夢？」

「…拜託，只要再五分鐘就好，學妹妳走路的模樣好可愛喔…喉唬…喉唬…」莫名其妙倒在水窪中的銀修，邊說夢話還邊打鼾，等被我用力搖醒之後才滿臉委曲的問：

「…我…我怎麼會躺在地上？」

「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剛才在頂樓的那個女孩去哪裡了？等等，或許不能稱為女孩，應該稱為女鬼，因為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竟然甚麼痕跡都沒有…」

夢醒後的銀修，顯然沒有聽進我說的話，伸手往用力撞在地板上的後腦勺按摩。

「老師，您剛才究竟是瞄準哪裡？我因為擔心您從行政大樓跌下來，所以在樓底下護著，結果您真是神乎其技，幾個順步就飛簷走壁、逆風而上，把大樓圍牆當成了梯子健步如飛、披星戴月，」

「說重點！這不是在寫小說好嗎？」我環顧女孩身體應該摔爛砸扁的位置時，連一滴爆漿的腦汁都找不到。「這怎麼可能？除非傳LINE訊息給你的，真的是鬼…快！把你剛才看見的情況全部重複一次，就是那女孩後仰跌落，以至於我從頂樓追下來，看不見她的這段期間究竟發生了甚麼事？」

銀修嚥下口水，張開鼻口，深深吸了好大一口氣，說：

「我就追在您的身後，從校門警衛室、行政大樓直到綜合大樓前。當時您的兩條小腿已經佈滿肌肉，從腿肚、腿邀、腿腹的位置，把牛仔褲的布料撐開，我以為您會拋出繩索，來個特技攀岩，或者模仿猴子抓爬固定在外牆上的電線，一拳一拳往上抓，一步一步的往上爬，但您竟然選擇往牆壁衝？是想拿腦袋瓜子跟磁磚比硬嗎？嚇得我瞠目結舌、心驚膽顫、皮毛出汗，本來以為您也被聶小倩附身，打算自尋死路把炙熱紅嫩、可口滑舌的皮肉獻給姥姥，但…」飆完一連串劇情的銀修，突然緩和下來，用很柔軟很溫柔的口吻，外加張開雙臂緊緊地摟住我。

「但老師生命是無價的，不能再重新開始啊！」

當被一個三十幾歲，連鬍渣都沒刮乾淨的男人，用那種眼神直視且肌膚相親時，我真的抖出滿地雞皮疙瘩，很想當場撞死，但顯然銀修仍活在他自己的世界中，繼續上演著數以萬計的小劇場。

只見銀修又嚥下口水，張開鼻口，深深吸了好大一口氣，說：

「碰！碰！碰！一陣混亂如雨、高速公路追撞、十幾戶鄰居大媽同時吃完地瓜，同時用屁聲罵街的槍響之後，我見到一條順著牆垣直竄頂樓的黑影，本以為是您方向感差跑錯位置，令我不得不急忙大喊：

『燕赤霞老師！聶小倩坐在右邊，坐在ㄇ型三合院最右側的那棟樓頂，您是眼歪嘴斜腦袋中風？搞錯方向了啦！』

哈哈哈！結果老師您竟然是玩了一招聲東擊西，先往左衝再向右跳。哈哈哈！但為什麼窗戶會跟著炸開，教室課桌椅全四散崩裂？無論您踏過或沒踏過的，都從二樓開始像放鞭炮一路直上，轟嚓！轟嚓！三樓教室窗戶碎了。轟嚓！轟嚓！四樓課桌椅全部裂掉。」

肢體大開大放又扭又跳的銀修，這時突然安靜，改以指尖磋磨下巴，開始像個演說恐怖故事的詩人。

「由於天空像個口沫橫飛的潑婦，奏起玻璃大雨，所以我只能踏著透明碎片撤回到這兒。等再抬頭時，竟然有根熱狗形狀的黑影從兩棟大樓之間彈開，還有個黑點…不！是不曉得被甚麼射斷了的壁虎尾巴，直接掉進我嘴裡，嘔噗！由於味道太像滷味，所以我扭歪嘴皮伸長舌頭吐掉，嘔噗！」

滿口胡言亂語的銀修終於停住，抬起手指自言自語說：

「我撿起那圈黑點，就是從樓頂被槍射下來，從我喉嚨嗆吐出來的黑點，真的是條壁虎尾巴。」

我邊聽銀修描述，邊順著銀修手比的方向沿路尋找，果真撿起一條三角形的肉塊，心想幸好當時槍眼沒有再多往上走。

「如何？這整段劇情描述得很有創意吧！」

「說重點！你到底為什麼會昏倒？」

「就快要講到了嘛！別急，」此時銀修兩手高舉腳步踉蹌，彷彿想從空中接住什麼。「那女孩一開始像頭豺狼，面露凶光，但後來卻晃出兩顆豐盈圓潤，水蜜桃般的可愛屁股兒，直往我臉上跳！老師您知道嗎？從小到大我都只是一個工具人，從來沒有機會抱過真的、熱的、柔軟的，但天殺的該死的那個甚麼鬼？幹！居然有水？！而且還恰巧帶了根固定在牆壁，被玻璃切斷的電線，同時往我臉上掉，所以就『轟！』的一聲電暈，然後看見您了。」

銀修用力按摩後腦杓上的腫塊，蹲坐在水窪前許久之後，問：

「老師，這些液體也是您射的嗎？」銀修一邊問一邊放下手指在水漥裡攪，送入舌尖來回舔。「唶唶唶…這味道有點腥也有點甜，然後還有點唶唶唶…」

「這樣說來，你是不會知道女鬼的下落了。」

在確定眼前這位跨越時空，亂指我是燕赤霞，自己是文弱書生的寧采臣，腦袋沒有被電壞、摔壞，還能把一連串撞鬼事件，描述成天花亂墜的浪漫邂逅之後，我獨自返回頂樓，口中若有似無的問：

「從這種高度掉下去，就算不死也必定骨折昏迷，可是怎麼會連個影兒都沒有？莫非真的是鬼？」

正當我不知如何判斷，右手無意識的往牆壁邊緣撫摸時，竟意外地摸到一條爪痕，又深又長的爪痕，其位置恰巧正是女孩墜樓時單手可觸之處，我心想：

『如果真的是鬼，那剛才應該可以用更浮誇的方式逃走，或者直接反擊才對。

如果真的是鬼，那為何要抓住牆壁，難道擔心摔死？

但如果不是鬼，正常的人類怎麼可能留下那種痕跡，況且又是一個纖瘦矮小的女孩…』

腦海中此起彼落的自問自答如浪拍來，大大引發了我對這起事件的興趣，因此決定多陪銀修留守一夜，期望能再遇見這個行蹤成謎的女孩，又或者是頭愛玩捉迷藏的調皮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