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因祢而精彩

我國二時開始思考人生意義，不知道自己活著是為了什麼，我的軀體有如一具行屍走肉。中學六年有四年處於黯淡的憂鬱期，媽媽帶我北上南下看醫師，卻沒有人說得出我得了什麼病。高三那年我從三樓縱身而下，下半身癱瘓，動了脊椎手術，復健以後腿部重新恢復功能，在家裡休養了兩年再考大學，人生反而因此找到方向。

預備考試期間，我拿起先前學姊送我的中英對照聖經天天讀。起初純粹是為了增強英文能力，並沒有信教的打算，但我潛意識中向這位還不認識的神說：「如果你是真神，求你透過聖經向我說話。」就這樣一天一天讀著，多半時候，聖經並不比教科書還激情。

有一天翻開哥林多後書第一章，一節經文活脫脫地從聖經躍然紙上：「我們在各樣患難中，祂就安慰我們，好叫我們用神所賜的安慰，去安慰那遭各樣患難的人。」是了，這就是神給我的答案，解釋了我的人生意義：總有一天我可以用我走過死蔭幽谷的經歷幫助人，總有一天我可以用自己的身心障礙去安慰別人。只是當時我不知道我的「刺」將來還有另一根。

我有思覺失調症，此外，由於當年跳樓是腳先著地，於是我的雙腳都有粉碎性骨折，又因為躁症時坐不住、常走來走去，走久了腳就出問題，腳底會長雞眼，流出湯汁，換藥無法治本，只能動手術清瘡，也就是挖掉傷口周圍死肉，再縫起來，所以也住了十幾次的整型外科（有時是骨科）病房。其中一次更取出腳跟骨一小塊骨頭，換藥時天天可見到白色骨頭。二十幾年後，我的身體受到許多限制：站不久也走不遠；不時還會大便失禁；最近右腳腳底又出現一個傷口，需要天天換藥；這樣的狀況有時竟能令人如此厭世。

雖然神已經給過我人生意義的答案，可是天問依然每隔一陣子就來纏擾我。我曾兩度向兩位牧師提過大哉問，他們給我的經文是一樣的：「補滿基督患難的缺欠」（西一24）。耶穌身為人子，尚且受種種患難折騰：孤獨、貧窮、受誤解、遭出賣、被天父遺棄、最後被釘在十字架上等等，如果身心衰殘是我對這社會的付出，那麼我的苦難也就不算沒有意義了。又有一次我問牧師為什麼我要活這麼久，她說是為了要讓媽媽得救。聽到這句話，使我大受安慰。

以前總以為只有我的生命最慘，後來問了其他人，才知道大家在光鮮亮麗開朗健談的外表下，內心總有軟弱之處。你我都是獨一無二的美麗生命個體，或許今世肉體遲早暫時衰殘，但在永恆當中，受時間限制的今生歲月，不過是一條線上的一個點罷了。「所以，我們不喪膽。外體雖然毀壞，內心卻一天新似一天。我們這至暫至輕的苦楚，要為我們成就極重無比、永遠的榮耀。原來我們不是顧念所見的，乃是顧念所不見的；因為所見的是暫時的，所不見的是永遠的。」

雖然我常常生病，但承蒙神厚愛，讓我在信望愛網站上有編輯、翻譯的服事，達十幾年之久。即使去住院，「老闆」和「老闆娘」仍把職缺空著，等我回家後繼續工作。如果這不是出於神，如果這不是神透過弟兄姊妹彰顯祂的慈憐，像我這樣的行動不方便的精神疾病患者，怎麼可能不用像別人朝九晚五就能在家有工作可接呢？

回首來時路，奇了，許多關於過去的痛苦回憶已不復見。倒不是說我忘了我住過近三十次醫院，毋寧說是有一股莫名的力量，移除了不愉快斷簡殘篇的記憶體，餘下的，以歡喜的回憶居多。目前我仍然有幻聽、幻覺等症狀，神在現階段給我的功課就是「抗壓」、「饒恕」。面對身心靈的攻擊，時時都要警醒，也感謝主，適時賜我親友陪伴我走過這一切。

是神給了我豐盛的生命，是神給了我榮耀的盼望，是神的慈愛救贖了我的自憐，是神的信實挽回了我的信心。有時候我覺得力不從心，幾乎連一天都走不下去；但我選擇把握今天，不為明天憂慮。因為有神，我的生命容或困頓窘迫，卻也同時可以很精彩豐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