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雲潭奇說-章七-磬歌(二)

離開了大殿，小酒一徑往御書房去，她記得早朝過後，皇帝和臣子還有一段時間必須共同處理公務，只是不曉得此朝此代有無保留著這樣的國政習慣。

看來小酒把她忘記夢雲潭的事情忘記了。

意外的，小酒大老遠就看見五六名大臣跪在御書房前，上前一看，還每個人都掛著一副國喪似的表情，那種肅穆小酒不是沒見過，要嘛勸諫要嘛討保，歷朝歷代免不了要上幾場相似的戲碼。回想下郡王的年紀，當朝皇帝也是個老頭了，老頭特別固執，這群大臣要跪，恐怕往後多的是機會。

小酒越過了大臣們，朝御書房的方向前進。

書房中同樣是幾名大臣跪在地上，不過表情顯得緩和許多，聽他們奏報內容，多是民生問題，但小酒卻不知他們口中那一片安樂繁榮的民間光景究竟是怎麼出現的！

大旱將至，徵兆頻出，分明許多地區已因無雨而導致農作虧損，人民心生恐慌，這時候至少該開始鑿井吧！怎麼這些大臣說的完全不是這回事？

但小酒一想便明白，裡面這群是造反派，外面那群是忠臣派。

然而，皇帝總是喜歡聽造反派的話。千古不變。

眼看皇帝老頭這邊聽得越是眉開眼笑，外面那些進諫的難聽話皇帝更是不願意聽了。小酒面色帶憂，只要想到下郡王一黨已經壯大到幾乎要與朝廷分庭抗禮的地步，她就眼前發黑。

這個時候，小酒才想起她竟然忘了夢雲潭。

「夢夢！」小酒伴隨著尖叫，一路飛奔奪門而出。

御書房裡一瞬間的濃烈酒香很醉人。

匆匆忙忙的小酒循原路回頭找夢雲潭，但她大失所望的是夢雲潭並沒有在原地等她，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過由於夢雲潭臨去前做過記號，而且是大到不容忽視的記號，所以小酒一看便知。

雖說地點是酒窖這麼明確的地方，但小酒還是忍不住擔心夢雲潭到底知不知到酒窖在什麼地方。

此時，遠處正好傳來一陣陣的磬聲，小酒認了出來，開開心心地往那磬聲的源頭飛了過去！

「夢夢！我找妳找得好辛苦喲！」小酒先嗅到了夢雲潭的靈氣，一腳踏進酒窖便開始大喊，還往眼前的白影飛撲過去。

然後兩個一起跌得四腳朝天。

「唉呀！甲臣！妳學誰這麼不莊重？」磬妖被小酒壓得實實的，還在地上爬不起來。

「咦？」小酒錯愕了一下：「這不是皇秀嗎？秀秀！是秀秀！」

「跟我認識的甲臣不一樣……」磬妖皇秀也是一臉的錯愕。

「秀秀，我說這都多少年過去了！妳怎麼還是老樣子呢？」小酒哈哈大笑。

一旁的夢雲潭看不下去，趕緊出手把兩個忘記站起來的給拉起身。

「皇秀，小酒流浪在民間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自然跟還在皇宮裡那時候不一樣。」夢雲潭苦笑。這苦笑是她無法想像小酒若像皇秀那般文雅有禮，會是怎樣的光景。

「夢夢，妳怎麼會和秀秀在一起？秀秀，妳這些年好嗎？當年一起祭天的，還有幾個在皇宮呢？」小酒興奮得靜不下來，拉著皇秀的手直晃。

皇秀聽小酒這一問，才開展笑顏的神情又黯了下去。

重逢的氣氛沒有熱絡，小酒和皇秀各懷心事喝著悶酒，夢雲潭則在角落逗老鼠玩，酒窖裡幽暗又沉靜，漸漸的開始煩悶了起來。

窖門口傳來了奇異的聲響。

小酒抬頭一看，驚叫了一聲。

「是妳！妳怎麼在這裡？」

「我是當朝太子妃，說起來這還是我家，妳說呢？」明翎帶著一盞燈，走了進來。

「我倒忘了。」小酒搔搔頭。

「忘性倒好。」明翎自己找一塊乾淨的地方，坐下。

「這位是？」皇秀等小酒幫她介紹。

「原本是件披衣，叫征鹿寶衣，後來吃了自己的契約主取代她嫁進皇宮，現在是太子妃芫蘭。」小酒的語氣裡已聽不出曾經有過的情緒。

皇秀掩著嘴，看來相當吃驚。

小酒拍拍她：「秀秀，妳會慢慢習慣的。」

此時明翎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偏偏朝著皇秀看了一眼。

皇秀相當不自在，把身子往更往小酒身邊靠。

「妳有什麼事？」夢雲潭不想讓她們繼續浪費時間，直接插了嘴。

夢雲潭雖然不是媧皇娘娘，但在場也沒有比她更強大的了，她說話自是份量十足。

「我來，是要請妳們離開的。」明翎雖是在場最年幼的，但也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惡，強勢的作風一如既往。

「我不能走。」小酒也不軟，當下拒絕。

「政爭跟妳們無關，我不管妳是甲臣或者夔辛，妳既然已離開皇家，就別再回頭了。」明翎看了小酒一眼，轉過頭去：「這裡已經沒有妳的位置。」

「妳既知道我是誰，那就明白我絕不在此時離開。無論朝代如何更改，甲臣依舊是甲臣。」

這回明翎沒有立刻回應，閉著眼彷彿想掩飾什麼。

「妳的目的是什麼？」是皇秀柔軟的聲音。

明翎睜眼看了看皇秀。

「妳身上有古戰場的氣息，像是叫陣的將軍。妳在皇宮裡也沒辦法過安逸迷醉的生活，所以妳為什麼要進宮來？」皇秀雖還帶著畏懼，但因小酒在她身邊，因此也壯了幾分膽。

明翎臉龐帶上了一種張狂的笑意：「我是一個叫陣的將軍，我就是來興一場戰爭的！」

「這樣做對妳有什麼好處？」小酒開始起了怒火。

「妳是甲臣，我是征鹿，我本來就是戰功的勳章，此國此朝，需要一場戰火來燒盡沉積的腐敗。」

「兩軍交戰，流的是誰的血呢？要無辜人的命去陪葬，這種視人民如草芥的暴行會是更好的政權嗎？」

那廂唇槍舌戰才開始，皇秀便已經受不了，摀著耳朵站了起來：「祭鬼神、操兵戈，一國大事。小酒、征鹿，妳們別吵了，文武相爭自受其害，不會有結果的。」。

「說得是。」夢雲潭恍若大夢初醒：「這是怎麼回事？妳們兩隻妖，倒比人還要熱衷人的事情！」

小酒一聽，股著腮幫子氣呼呼地別過頭去，明翎也不甘示弱似的撇開臉。

「總而言之呢，」夢雲潭接著說：「妳們兩個各有堅持，我沒什麼意見，不過我不是媧皇娘娘，是小酒這一邊的，自然幫著她比較多，相較之下明翎妳沒有勝算。」

「有。」明翎仍是那樣地笑著：「我是當朝太子妃，而且比甲臣更早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