櫝與珠（五）

　　何寺心中警兆大作，一揮手喝道：「動手！」

　　屋頂的弓手率先發難，九隻羽箭射將下來，指向楚泓胸腹關節等要害。地面眾人卻未掏出兵刃，空著手圍將上來，速度正巧比箭矢慢上半分。兩批人出手的時間抓得極為巧妙，倘若楚泓先將羽箭打落，則勢必被四周人擒住；若改為優先擊退身邊來敵，也來不及對付上頭襲擊，胸腹關節中箭雖不立即致死，卻能限制行動，終究落得與前者相同的下場。

　　楚泓選擇了前者，左手挾住來箭，手腕連抖，將其餘八只一一磕飛。與此同時，地面圍攻者逼近跟前，當先的蒙面漢子身形如寶塔般壯碩，腳步猛地一頓，單手成拳吐氣開聲，擊向楚泓肩膀。

　　這名漢子正是先前空手打斷門閂之人。連紫檀木都能擊毀，這樣的一拳若是落在人身上，不落得筋斷骨折的下場都說不過去。

　　楚泓不慌不忙，身形朝右方一頓，使左車輪傾斜離地，同時翻手搭上對方的腕骨，略一使勁，將拳勢帶偏了幾分，險險擦過肩頭衣衫，擊在木質椅背上。

　　輪椅本就僅賸一輪觸地，添上外力登時離地飛起，滴溜溜旋轉著往後撞去。這一撞挾帶著先前一拳的強勁力道，背後圍困之勢登時被沖得散了，然而連續的撞擊也令椅身殘破不堪，撞上牆面時便化為碎片。

　　第二波箭矢以更為凌厲的勁道再度襲來。即將被射成刺蝟的當頭，楚泓驀地揚手，抓著不知何時解下的腰帶，在半空中甩出一道圓弧，將箭矢盡數圈起，捆紮成束，再一甩，九枚羽箭分擲樑上眾人。只聽幾下慘叫，八名弓手心窩中箭摔下屋樑，剩餘一隻羽箭貫穿第九人咽喉，箭勢猶未衰弛，「喀噠」一聲連箭帶人地釘在柱上。

　　不偏不倚的，以原先楚泓所在處為中心點，地面驟然陷落。

　　地上人數眾多，在狹小的茶樓內本就難以移動，兼之楚泓脫困到解決屋頂弓手僅不過數息，眾人還未來得及重整姿態，此時異變陡生，圍攻時的人數優勢成為最嚴重的缺陷，所有人在互相阻礙逃生的情況下，成群結隊的落入陷阱。

　　何寺在地面陷落的瞬間察覺有異，第一時間向後竄出，試圖閃躲，然而陷阱範圍出乎意料的大，這一躍又是倉促而成，不多時便力盡下墜，只來得及勉強掛在陷阱邊緣，聽著腦後淒厲的慘叫聲逐漸轉弱，在重物落地的悶響中消失。另一頭的楚泓緩緩蹭到陷阱邊，任雙腿自然懸在半空中，緩緩搖晃。

　　「機關再如何精妙，也得在受人操縱的情況下，才能真正展現威力。」楚泓臉上掛著懾人的冰冷微笑，悠然道：「妄想挾持本座帶路也是無用，爾等從踏入茶樓，見到本座的那一刻起，便注定再也無法活著出去。」

　　何寺死死攀著最後一絲生機，指尖因使力而泛白，身體仍一點一點的下滑。

　　「四兩撥千斤……」

　　「不錯。」

　　楚泓微微頷首。

　　適才推開重拳，以布帶抽擊箭矢改變方向且不折斷箭桿，皆是運用了四兩撥千斤的手法，不以蠻力應抗，運用巧勁將來者的力道錯開，使其走勢偏移。

　　當然，四兩撥千斤只是誇飾的說法。改變對方出力方向的前提，還得能自行消化一部份力道，倘若碰到力量比自己高了五倍十倍的對手，那絕計是毫無用處的。

　　「但是怎麼可能……」何寺頗為懊惱的咬牙。

　　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孩兒，還是雙腳殘疾，怎可能有如斯力道，在腳底不穩的情況，接住開山裂石似的一拳？

　　雙腳殘疾、弱不禁風的「女孩兒」手掌猛力一撐地，將身軀送上半空，腰帶順勢甩出，在樑柱間幾次擺盪，落在何寺面前。楚泓抽出匕首，抵著勉強支撐在洞穴邊緣的手指，望著對方慘白的臉色、怨毒的眼神，好心問道：「可有遺言？」

　　「該死的娘們……」

　　楚泓換上一副如沐春風的溫和笑容。「老子是男的。」

　　簡單清理一番，楚泓決定之後幾日暫時歇業，待尋出寶物解決後患，大門重新修過、桌椅翻新後，再重新開張。至於眼下還得回去密室，同王盛繼續取物大業。

　　但石室內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