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洛上孤女（四）

也有人扬帆飘洋过海，也有人踏遍万水千山，更有人众里寻她千百度。然而，那个口口传颂，鲜衣怒马，负剑携枪的红衣丽影，终于还是已经有六年不复见于江湖了。

现下，这样一个传奇，就坐在凌洛一步开外。在这一转瞬之间，凌洛脑海中闪过了无数念头，她竖起耳朵，静静等待叶文昭的答复。

却听得叶文昭一声叹息。

“姑娘误会了。这话，我不曾说过。”

有如五雷轰顶般，凌洛愣在当场，浑身毛发倒竖，耳旁尽是嗡鸣之声。来时路上，她想到过，叶文昭可能和风细雨般询问她的疾苦，也可能雷厉风行地准备动身为她报仇，还可能不动声色地让她详细陈情，但万没想到，叶文昭居然出言否认那个传闻。

那举天下十六州尽知的豪言壮语，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想到这里，她茫然抬头，望向叶文昭，眼神涣散无光，泪水翻过眼眶，奔涌而出，整个人身形摇晃，几乎从坐上跌下。

一旁的楚先云见此情景，知道她心神大乱，而叶文昭早已抢先一步上前，将凌洛扶住。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楚先云开口道：

“姑娘回神！且听我说！当年如是与我正是厌倦了庙堂俗务，受够了江湖纷扰，这才隐居于此。只是江湖上有好事之徒，捕风捉影，以讹传讹，这才有此谬传，害姑娘流落于此啊。”

叶文昭将恍惚未定的凌洛揽在怀中，轻声道：“凌姑娘既然来此，便是与我有缘，不妨先稳稳心神，把事情说与我听，好不好？”言罢，她低头看向怀中楚楚可怜的凌洛。

凌洛闻言忙不迭抬头，眨着一双婆娑泪眼，方才涣散的眼神渐渐收拢，凝成探寻的目光，望向叶文昭。叶文昭鼓励的笑笑，点点头，放开怀中少女后便急忙拿出绢子，拂去她眼角泪痕。

凌洛的脸又红了。她慌忙整理仪态，渐渐收拢心神，将自己来此的缘由道来：

她本是中州洛曲人氏，如今正是及笄之年，然而她这人间十五年，却并不平静。凌家原本有些贫寒，早年母亲常年抱病在家，日常操持家务、照顾凌洛尚有些勉强；父亲在商栈打杂，往往旬月不能归家，薪水虽然谈不上微薄，支付完医药开销日常用度之后也所剩无多，若遇有意外，仍不免寅吃卯粮。

此等家境之下，年幼的凌洛与扶病的母亲相依为命，母女情深。在她的记忆里，父亲只是偶然出现便匆匆而去的过客，母亲则是自己的依赖。母亲慈爱，持家有道，饮食衣着都不曾委屈于她，又小心呵护凌洛内心，不曾叫她少得亲爱。日常出入玩伴的那些年龄相仿的男女孩童，却总是取笑她是个父亲不要的女儿，母亲是个病鬼，只有家境同样贫寒的韩笑同她亲善，处处维护于她。大概在她七八岁时，父亲时来运转，得了贵人襄助，从此自立门户，开起了自己的商栈，经营些针头线脑，同时打听售卖各地商业消息，家中渐趋小康。到她十岁时候，父亲一条消息换得纹银百万，凌家由此成了大富人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