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讀《莫斯科紳士》把自己活成一首詩

　　好評如潮的書怎麼能只看一次，去年冬天是第一次讀，今年即將入冬，再讀一次，搭配著柴可夫斯基的音樂，絕配。又再次微笑地闔上書，因為作者的文采就像紳士的姿態，溫文儒雅又不失幽默。所以讀起來就像和紳士相處一樣，舒服自在又能獲得智慧。畢竟紳士不搞噱頭。

　　「伯爵」因為政治因素被判終身監禁在大都會飯店裡，目的是要剝奪他尊貴的身分，雖然免於一死，但這一關就是三十年。跟他相伴的不是一個風光明媚的套房，是一個灰暗又窄小的房間。

　　在軟禁後沒多久，伯爵就在房間裡面意外發現了另一個房間，他區分為實用的房間和精神層面的房間，為故事開啟第一個美妙的暗喻。「在他人權威宰制下的房間，實際上一定更小，而秘密存在的房間，必定可以隨著想像力無限擴展。」這個祕密的房間無疑是指我們的精神世界，那裏是無限的，是一個浩瀚的宇宙，就看你怎麼妝點那個無限的空間。

　　「伯爵固定每周二中午理髮」，這個簡潔有力的敘述就說明了他決定以不變的心境來面對外在的巨變，不僅如此，伯爵固定七點起床，做十五個深蹲和十五次伸展，接著享用咖啡、麵包和水果，再洗澡和換衣服...作者不斷重複著這些日常的自律，讓這個故事更顯精緻，也是令讀者玩味的地方。所以儀式感對人很重要也是這個意思，從一項有意識的重複的行為獲得心靈上的安定，是一種正向的自我催眠，儘管外頭荒蕪寂寥，內心卻有一片綠洲。當然最不可或缺的是閱讀，他讀蒙田隨筆、戰爭與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小氣財神...這些歷史經典都為他創造更多的精神空間。

　　雖然故事背景是蘇聯政府成立，但裡面的幾乎沒有政治人物的腳色，歷史不好的讀者可以放心，跟著主要情節走就好。相反的，都是很貼近生活的腳色，像是女明星、女孩、飯店經理、摯友、裁縫師、理髮師....甚至是貓和蜜蜂，而這些腳色也代表著伯爵的精神世界。

　　這些腳色和伯爵的互動都各有巧妙和逗趣之處。特別是小女孩妮娜，她也因為某些因素必須住在飯店裡，一切因為她主動搭訕伯爵讓這個故事展開了，好奇心爆棚的她，老愛拉著伯爵去蹲躲在小小的看台偷聽黨員開會，更害他尷尬地破了褲子。也因為有妮娜，伯爵開始下降了他的視線，像個孩子般在飯店內四處探險，重啟他的赤子之心，離開了時間和空間的束縛。接著妮娜長大、離開、蘇菲亞的出現、...伯爵又重燃了生命力。

　　伯爵和摯友米哈伊爾的情誼也很動人，米哈伊爾也是一位熱衷文學的紳士，和伯爵個性南轅北轍，他生性躁動不安，一有念頭興起就在屋內來回踱步。不像伯爵對一切處之泰然，他對於政治的轉變有強大使命感，渴望做些什麼。他有一個「麵包計畫」，就是從重要文獻中找出「麵包」兩個字，再按年份排列，這個情節很顯他焦躁的心情，但是熱情奉獻的個性並沒有帶給他好處。過去伯爵因為貴族身分曾讓摯友免於一死，但米哈伊爾卻只有短暫地享受到這份禮物，是故事裡很令人感慨的轉折。

　　即使被剝奪了身分，但是伯爵的愛情、友情、甚至親情卻是完整了。

　　由於故事背景是政治動盪的時代，可見作者深厚的敘事功力，上從人類發展歷史下到藝術創作，都很像在看濃縮的百科全書，加上整個情節都緊扣著飯店，反而更能聚精會神地穿越每一個空間和時間。裡面的對話詼諧又有智慧，有非常大量的名言佳句足以好好做筆記。作者讓紳士當主角，真是一個美好的選擇。

　　作者是亞莫爾．托歐斯，他的第一本書「上流法則」，也是一本迷人的小說，讀起來有一種水晶燈罩頂的感覺，而莫斯科紳士則是有一種走在紅地毯上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