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威醫生

一夜無眠的我，手機鈴聲響起，電話那頭是名男子，轉達有受人請託，要幫阿爸安排權威醫生執刀，但適逢年節期間，醫生人不在台南，得等初四才能排刀，希望我能先跟醫生通個電話，了解一下狀況。

我記得當時握著手機，內心燃起各種希望火花，但前提還是阿爸要撐到醫生回來，因為阿爸的主動脈剝離範圍太大。還有，另一個問題要解決，就是如何說服阿爸願意接受開刀？母親認為以她所了解的阿爸，基本上很難動搖他的決定，於是和其他家人們討論後，決定讓妹婿們跟阿爸先溝通看看，或許有機會讓阿爸重新考慮開刀。

除此之外，母親和我陸續跟其他長輩們連絡上，包括二伯、三伯、姑姑、姑丈、大舅、三舅等通知他們可來會面阿爸的時間。在不確定是否能開刀前，阿爸仍有把握到和他的家人們見上珍貴的一面。而且是他意識清楚地狀態下，阿爸依然保持笑容見每一位家人，之後，我想起權威醫生說，通常如此大範圍的剝離狀況，病患會非常非常痛，可是阿爸怎麼都沒有劇烈疼痛的反應，醫生無法解釋。

我想阿爸應該是很痛很痛的吧，只是慈悲的他選擇用笑容來呈現，不願家人們看到後又升起更多煩惱與擔憂，他留在每位家人心中的最後模樣，就是微笑的。

輪到我和母親會面時，我問了阿爸有睡好嗎？護理師們有照顧好你嗎？阿爸回答他都有聽話，然後持續地測試病床升降鈕，我說我都在外面陪你，他點了點頭。此時，一位身形微胖的護理長走了過來，詢問我的家屬身份後，便略帶強硬口吻表示有接收到阿爸要換醫師的消息，她認為這會造成原本程序的作業困擾，必須要跟家屬代表反應，我歉聲回應著護理長，這番對談也盡收在阿爸眼裡，他突然大聲地向護理長說，是阮二兄ㄟ意思，一定是阮兄哥安排ㄟ啦！

護理長轉達完她的意見後，才讓我接聽上權威醫生打進ICU的電話，我向權威醫師報告完阿爸的狀況後，醫生分析術後的可能性與結果，最重要的還是，阿爸的意願。

下午場的會面結束後，我們在外面輪流腦力激盪，如何引導阿爸願意接受開刀，晚上的會面是關鍵，要看先發上場的妹婿們如何發揮，後來妹婿們想到了不錯的譬喻，如同車子要進廠維修一樣，因為阿爸體內零件已經用了六十幾年了，需要來個頂級大保養，相信愛車也惜車的阿爸，一定可以接受這個說法。

結果，妹婿們一句話都還沒說，阿爸自己開口表示：我要開刀。

接下來，熟悉的簽署文件再一次回到我手上，只是這次我簽下同意全身麻醉、同意開刀、同意了解醫生都有告知術後的責任與風險，醫生評估這台刀至少8小時，於是決定跟母親一起回家補眠，好好儲備體力，為陪伴阿爸開刀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