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爸安置進ICU後,醫護人員要我去樓下採買住院後的必需品,比如臉盆、牙刷、成人尿布、衛生紙等,照著清單上的項目,我一一放入購物籃。此時,母親在樓上ICU門外等阿爸的皈依上人來探望他。印象中是一天開放三次ICU會面,所有人的時間都只能靜置在門外,持續等著。當大門一開,每次兩位親友輪流進去探診,因為只有三十分鐘,如果前一組親友探望時間比較長,後面的親友就要等到下一次會面時間點才能看到,即使連探望也得分秒必爭。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Covid-19還沒造成太大影響,若照後續嚴加管制進出條件,阿爸或許無法一一和親友們道別了。
在加護病房外的空椅上,絕大部分是我和母親兩人在等待,有個可讓陪病家人休憩的小房間,我們很晚才發現,但也不打緊,那間陪同房裡,早有其他家屬們熟練地鋪好個人物品準備長期抗戰,我和母親兩人沒有任何準備,只能跟醫院借用薄被,稍事休息。不過,我們通常還是選擇在走廊上的椅子等待,彷彿離阿爸可以更靠近一些。
其他家人得知消息後,已陸續來到醫院,開了四小時車程趕到的大妹和妹婿,一見到我,立刻給了個大擁抱。母親正在和上人講述發生經過,第一次的面會,他們進去跟阿爸說了很多,上人希望阿爸要尊重生命,說服阿爸接受開刀,他會想辦法找最權威的醫生來為阿爸執刀。阿爸聽了之後微笑。
輪到我進去看阿爸時,我問阿爸現在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或是哪裡會痛的?阿爸反而很有精神地,邊測試病床的升降按鈕,邊說他沒有痛,不過,監測阿爸心律的儀表顯示,阿爸的血壓動不動就飆到快180,每次來巡視的醫生都不斷提醒,盡量讓病人情緒穩定不要過於激動,可是,阿爸依舊活力地跟醫生打招呼,就像每個認識阿爸的親朋好友們,都習慣他的澎湃熱情。看了看整間ICU內無法動彈的病人們,似乎只有阿爸是最活潑的那一個。
阿爸入住ICU的第一晚,我主動表示晚上留守在陪同房,如果有什麼突發狀況,隨時有人可接應,我想用我的方式陪伴他。當晚,仍有其他病人家屬在房內,不分男女,大家沒有多餘的交談,時而聽見鼾聲,時而急救鈴響起,進出頻繁的陪同房,連深夜也如此應接不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