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漢子(九)

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蕭瑟的秋意降臨品神閣的同時,賈捕頭僅在腰腹留下兩道蜈蚣似的,泛著暗紅色的傷疤,除此之外基本全無大礙。
  在品神閣門前的大樹落盡最後一片枯葉的同日,賈捕頭挎著個小布包,與小醫仙作別。他來時沒有帶任何換穿的衣物,布包裡裝的盡是些療傷祛疤的藥膏,以及內服化瘀的藥粉。
  本來依他的意思,傷口早已脫痂留疤,放著便是了,何必再帶這些祛疤的玩意兒,隨即被小醫仙罵到臭頭。
  「誰管你留不留疤,好看不好看!傷疤下還是暗紅色的,外頭看起來是癒合了沒錯,但裡面的傷可能還沒有好得透徹,還得繼續上藥保養才行,馬虎不得!」
  賈捕頭只得再一次作罷,遲疑片刻,又向坐在樹邊的小醫仙問道:「姑娘當真……不打算收任何藥費麼?」
  雖然因為不用付費,讓清廉卻也腰包空空的賈捕頭鬆了口氣,但他也知道,這些日子花在他身上的藥材吃食肯定價值不斐,更別提耗費的時間與精力了。
  小醫仙揚了揚手中的小本子,笑道:「行啦,別跟我客氣,若不是你幫忙,我一個人不知何時才能蒐集完這些陷阱資料呢。而且你是第一個給我開腹的病人,便當作是你信任我的謝禮吧!」
  「當時也沒有其他人可以動手便是了……姑娘可是本官的恩人,如此還是有些不能心安。」
  小醫仙側過頭,嘴邊浮現一個深深的酒渦。「大叔若真要答謝,改日我上了京,便請大叔請我一頓京城第一樓『梅馥居』的酒宴罷。」
  別過小醫仙,賈捕頭啟程返京。雖然消失數月又幾乎毫無損傷的歸來,但他的回返並未引起多大的聲浪,因為此刻城裡正流傳著更為驚人的消息。
  緗穹派遭竊!
  行竊者,穿堂燕!
  赤丘派、緗穹派、青川幫,是近年來新興門派中的佼佼者,除了原依屬於烏山寨的青川幫,其餘兩家幾乎是一夜之間,從籍籍無名之輩迅速崛起,成為當今江湖的新星,鋒芒甚至能超越某些老門派。
  這也是為什麼,赤丘派、緗穹派陸續遭竊,會在江湖上掀起一陣軒然大波。
  許多人認為,「師徒雙燕」之所以選擇接連在赤丘、緗穹行竊,是想藉此提升他們的名氣。以竊賊身分而言,名氣高似乎不是好事,但卻能變相證明他們的實力,招攬更多委託工作。
  江湖上的事就是如此。即使外表光明磊落的名門大派,若是完全不插手一些見不得人的黑事,是無法立足於江湖的。但這些大門派大多自恃身分,不願親手辦那醃臢事,便會另聘他人代辦,彷彿不經己手,罪過便不會算到自己頭上。
  為了增進名氣,這對師徒的下一個目標,很可能便是赤丘、緗穹以外的第三顆新星,青川幫。
  基本上所有人都是這樣認為的,便是兩位苦主,赤丘派與緗穹派的掌門亦是如此推斷,還特意到青川幫上門拜帖,向老友提個醒,只有一個人對此仍抱持懷疑,那便是將來極可能成為苦主的青川幫主。
  「玉劍、玉弓兩項,皆是烏山寨……覆滅時的遺物。」
  青川幫主趁著飲茶的功夫,同兩人提出了看法。
  「雖然兩位兄長皆對外宣稱,此二樣乃鎮派之寶,乃是象徵我們三人三派情誼的信物,但兩位兄長的門下,絕對有比這更珍稀的珍寶,那兩個賊子為何只偷這兩件?有沒有可能,燕過無痕想要的……其實不只如此?」
  緗穹派掌門聞言「哈」的笑出聲,搖頭道:「青川老弟,老哥我對你的智計是非常佩服的,然而這件事,我認為是你過於警惕了。若是特意偷的,這兩樣能做什麼?總不會是來報……」
  赤丘派掌門放下茶杯,咔地敲在沉木几上,淡淡瞟他一眼。緗穹派掌門被眼神刺的一凜,頓了頓嘿嘿笑道:「烏山寨中老小早在……十年前的大難盡數覆滅,非烏山薛家後人,誰會因為是遺物而設計偷取哪?不過是湊巧,我想是老弟多心了!」
  赤丘掌門端起茶杯啜了一口,雙眼似閉未閉,微微頷首。見兩人皆是如是作想,青川雖心存疑慮,也只能暫且略過不提。至於他們口中的師徒雙燕,其中的穿堂燕帶著一票追兵,「浩浩蕩蕩」的朝品神閣前進。
  清晨賈捕頭剛走,傍晚王盛便到了閣門前,兩人幾乎是前腳進後腳出。極度剛巧也極度遺憾的,賈捕頭便與一件大功擦身而過。
  這回的追兵雖眾,比之賈捕頭的能耐卻差了十萬八千里,放在平時王盛早已甩脫他們、繼續逍遙於江湖去了。但這回他心頭梗著一口悶氣,打著噁心楚泓一把、既惡劣又幼稚的心思,偏要把人引來品神閣。
  他也不大確定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在意小偷的身分,也不大明白自己為什麼對楚泓如此不滿,明明他們只是曾經由敵化友,萍水相逢一場,上次也不過是個意外,卻還是憋不下這口氣。
  於是,盤坐枝頭、背倚樹幹的小醫仙,看了整日的筆記,闔上書頁並揉了揉酸澀的雙眼,一睜眼便見到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品神閣附近。便在剛剛,關起書的一剎那,她還瞥見夾在封面的那張,賈捕頭親手繪作的人像。
  她也一下子想起,撿到受傷的賈捕頭的前幾日,她曾和這個面色和善的青年聊過幾句──雖然眼下他的面容,怎麼看怎麼臭。
  他就是穿堂燕?
  他為什麼會兩度出現在品神閣前?
  江湖上的消息中,他不是成功從品神閣逃脫,還將裡面洗劫一空了嗎?
  他為什麼回來?難不成江湖傳言其實有誤,穿堂燕並沒有成功偷取藏寶?
  還是說眼前的男人,其實與傳說中的品神閣主,情誼深厚、關係密切,有著非比尋常的關係?
  小醫仙疑竇暗生,藉著枝葉的掩蔽,腐女之魂熊熊燃燒。
作者碎碎念:平常寫作的時候腦子裡總會有小劇場,例如寫到「賈捕頭沒有帶任何換洗衣物」時,腦裡就會自動發出聲音:「蛤?不帶換洗衣物,那他都穿同一件內褲的嗎?不會臭掉嗎?」然後再自己合理化:小醫仙會幫忙買或是直接做一件吧,或是養傷時不方便乾脆只穿袍子,褲褲就拿去洗唄。雖然在文中只是僅僅一句話,但還是有好好順過邏輯喔!( • ̀ω•́ )(大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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