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到會流血的線上課-第二節

*以下故事，真實虛擬互相交錯。勿對號入座*

「同學們，上課了。」

10分鐘下課結束了。得回戰場打仗了。上課，就好像打仗一樣。

「…」

又是沉默的回答。我不管、也懶得知道是不是全部的學生回到會議室。我假裝全班都回到線上了，然後自顧自的啟動答錄機模式:

「現在寫課本第82頁練習，總共8題。」「題目在這裡，如果你沒有課本的話」

說完我把題目的PDF檔案傳到會議室裡。每次上課，我都得準備好教材的PDF，80%的學生沒有課本。剛開始在大學教書時，我沒要求學生必須準備課本，因為一本課本快要台幣1000，對於剛來台灣的他們，不能打工，手頭緊，所以算貴的。但是我要求他們一定要有筆記本、筆，不然來上課幹嘛?第一學期的新生，各各乖乖遵守，人人道具齊全：不但有課本，甚至練習本等額外教材都買。但是到了第二學期，大家開始變形。這時候每次上課都會上演以下情節：

「書呢?」

我問桌面空空，二郎腿晃呀晃，正在跟其他同學玩連線手遊的12號同學。

「對不起老師，書不見了」

12號一臉尷尬地看著我，回答到。然後繼續低頭打怪去了。

我吞了吞口水，好吧，12號算乖的，至少他上課不吵不鬧而且還算有禮貌。我轉深問25號，他一臉一副大夜班剛下班的臉。

「你呢?書呢?」

「老師，我的書，誰誰誰拿書。」

25號左手往右，朝1號座位的方向一指。沒書就算了，25號還說不對的句子，害我每次都要當自己的即席翻譯，把亂七八糟的中文句子翻譯成我懂的內容。

「我才沒有!」「XXXX」

1號先中文回答我，然後用他的母語跟25號嘴了一下，他還瞪了注意力飄回手遊的25號一眼。之後1號繼續低頭用手機和妹子聊天，他嘴角的笑容再度揚起。

所以班上最多只有20%的學生是有書、有筆來上課的。因此每次寫練習題時，我總是好心的將該練習頁面po在會議室裡。告訴同學現在要寫練習之後，戴著耳機，我默默地走去泡一杯燕麥拿鐵來提神。邊泡咖啡時，我怕冷場，因此告訴學生:

「有問題可以隨時問我。」

說完這句話，我立馬後悔，神經病!幹嘛說?不說的話，我就可以好好偷懶了!好險今天運氣不錯，默默地啜完咖啡，享受寧靜的10分鐘後，螢幕才跳出一張練習題照片。嗯，不意外，是阿紅的。

「阿紅，你的第6題XX字寫錯了，還有第8題句子不對，應該是…」

看學生作業不但燒腦，還傷眼、更傷心。有些學生字很醜，我都要當解碼專家，拿起放大鏡，才看得懂他們在寫什麼古代神秘文字。很多時候，他們的字少一撇、點跑到別的位置，多一橫等，我都無視。畢竟，又不是初學者，要引導他們發現自己的錯字已經很累了，如果還要像荼毒小學生的台灣老師一樣，要求一個錯字寫10次，那我就是吃飽太閒沒事幹。

剛開始教書，我的熱情還沒冷卻時，會要求學生訂正。50%的時候他們會訂正，再拿給我檢查。這50%的情況，60%的學生會再寫錯，有時候跟他們第一次的錯字一模一樣，更多時候會寫出變種錯字。這時候我就得強押心頭的怒火，再一次糾正錯誤，並要求他們再訂正。另外50%，他們會在隔天、甚至之後的某一次上課，默默將訂正的字戳到我面前，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告訴我「我寫好了」。

跟句法錯誤比起來，錯字真是芝麻綠豆大的小事。程度不好的學生常常是照抄谷哥翻譯，寫下狗屁不通的句子。依照以前學的教學理論，教師要「引導」學生思考，不要直接給答案，這樣他們才會真正學習。想當年(也不過1、2年前)滿滿教學熱忱的我，照著教科書的SOP來指導學生訂正，結果GG，累死也氣死自己。為什麼呢?這些學生程度不好，聽不懂我的解釋，這樣我是要怎麼引導?再加上解釋過程中，他們會給我一種神秘莫測、裝懂的表情，演技派的還會加上正經八百的回答「好好，老師我懂了。」「真的?」我就這樣被唬爛了。1個學生這樣搞我，我難過1天；10個，生氣1周，20個，擺爛1整年。算一算，我教3個班，一共約90個學生，我教書的擺爛生涯，無窮無盡。

「阿紅，這樣懂了嗎?」

劈哩啪啦解釋一堆後，我跟阿紅確認。

「老師，懂了。我改好要給你看嗎?」

天哪，好想說「不用不用」。但是還得做做樣子，

「要」

另一張作業po上來了，是阿柔。

阿柔，人如其名，長得柔柔的，笑得甜甜的，身上總是有一股香香的乳油木味。她在實體課的時候，出席率高，態度很好，主動學習。但奇怪的是，阿柔幾乎不會在線上課主動發言，也不會給我罐頭回答，像是「懂了」、「好」之類的。害我有些失落，有一種少了一個鐵粉的fu。雖然不在線上發言，阿柔還是會繳交作業。每次看她的作業都我很開心，一來字很漂亮、好讀，二來她幾乎都寫對，沒有奇怪的谷歌翻譯句子。最後，不用我要求，她自己會訂正，然後再跑來給我看。

「恩，阿柔，都對。很棒毆」

「謝謝老師」

全班同學都應該這樣呀!態度好、腦子清楚，對了，如果身上能有香香淡淡的的乳油木味、和長相令人賞心悅目，我就直接讓他們all pass。

「還有人要交作業嗎?」

盯著時間，這堂課30分鐘過去了，30個學生裡，只有2位交了作業。我試探性的問了問。

「…」

恩，無聲代表沒有了吧?!

「那我要上下一個語法囉。」

不會吧，只有2個同學上課? 我非常想繼續維持偷懶模式，但我僅存的一絲良心不讓我這麼做，所以多等1分鐘。

「…」

恩，依然無聲。這下真的不是我的問題了，千錯萬錯都是學生的錯。

「好下一個語法。看到課本83頁。先聽一下」

這時忽然跳出一張作業，是阿紅po她訂正好的部分。欸，我怎麼忘了?!快速掃描後，我說:

「好，阿紅，沒問題了。很好」

「謝謝老師」

差一點忘記阿紅的存在，好險~

今天想當佛系老師，不恐嚇學生，因此沒交作業的學生我也沒再警告。我常常會在心情好、精神亢奮的日子裡，要求所有人都得交作業，否則曠課。他們怕極了被記曠課，所以90%的人都會乖乖繳交，雖然大部分都是抄來的。

照著我上課的SOP，按下播放，讓谷歌小姐般的聲音檔荼毒學生。放一次不夠，一定要再一次，甚至第三次。等到我自己都聽到想吐了(忽然想到我自己可以放下耳機呀!!)，再開始我的講解。呱啦呱啦的說了5分鐘後，我懶得問「有沒有問題?」，直接下指令:

「好，現在寫練習。」

「…」

這次連阿紅也沒回答「好」。

看了看時間，哈雷路亞、阿彌陀佛，剩5分鐘下課!!快點名，我是一個下課要跑得比學生快的老師。

「點名，1號…」

有些學生第一節課有回答，現在卻消失了。真是阿呆，這麼容易的點名回答都做不到。連我這個佛系老師也渡化不了他們。

3點整。

「好，下課，再見」

說完，立刻點下滑鼠，關掉會議室，摘掉耳機。今天，賺錢賺好了。

整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