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心機

〈夏雨〉系列單篇，可以獨立閱讀：)

◇

「子蔚，別看了，快幫忙把衣服收進屋裏！」

暴雨乘風而至。

雨珠重重摔落，其中些許，於狂風之中碎成散花，濺出層層水霧。那是大雨構成的瀑幕，淅淅瀝瀝，卻又綿綿密密。一時間遲鈍的城市彷彿醒了過來，處處可見略顯忙亂的身影，匆匆迎接這場季風氣流下隨性而起的風雨盛宴。

青年趴在陽臺傾出半個身體，伸手撈著留不住的雨滴，雙肩輕顫，止不住地笑。

「就說不急著洗衣服嘛！」

林敬珩急急收下衣物，一件件抱在胸前很快堆成一大落，又騰出手，半拖著青年往室內走去。

「看看你，溼成這樣。」

「嗯，」青年笑著接話：「看起來可愛又可口。」

林敬珩呼吸一窒，別過頭咳了兩聲，卻沒藏住逐漸爬上耳根的紅暈。

「趕緊去沖個澡，省得又要感冒。」

顔子蔚掙脫束縛，踩著輕步湊到男人跟前，「如果生病了，是不是就可以多待幾天了？」

被打溼的薄衫變得透明，或晃蕩或服貼，衣下物事也隨之若隱若現。林敬珩不經意瞥見一眼，又慌亂地別開目光，紅暈迅速爬上雙頰。

「別、別鬧……」

青年像是沒有自覺，嘴角仍帶著笑，彎身撿起落在地上的襪子，塞回男人懷裏。

「房東先生說，師傅那邊缺料，要等到下禮拜東西到了才能過來修浴室。」他抬起頭，「再讓我住幾天嘛？」

「這、這跟感不感冒沒關係……」男人有些狼狽地退開兩步，「快把溼衣服換下來，去沖個熱水澡！」

林敬珩丟下話，踉蹌跑向臥室。不一會兒又像想到什麼似地，出來一陣翻箱倒櫃，最後遞出一瓶洗沐合一的沐浴乳，上面未拆的膠帶隨著動作嚓啦嚓啦地響著。

顔子蔚不解地眨眨眼。

他深吸一口氣：「CDC 宣布降級，明天開始要回公司上班了。」

青年還是眨眼。

「我……我們用……同一瓶，一樣的味道……同事會發現……」

男人愈講愈小聲，青年瞭然，卻是笑得愈加燦爛。

「噢。」

待浴室總算傳來水聲，林敬珩頹然坐倒在門外，弓起身將臉埋進臂彎，先後湧上的羞窘幾乎讓他不知所措。

究竟是自己心猿意馬，還是子蔚今天特別胡鬧？

……也許都有。

他檢討自己，卻又忍不住指控對方。

◇

大雨來得急，去得也快。

雨後獨有的悶熱與潮溼也在蒸曬下逐漸擴散，濕氣黏上肌膚、沁入鼻腔，彷彿將人連帶著整座城市都細細包裹起來，輕輕推入再度停滯的午後時光。

男人拍拍雙頰站起身。

落地窗外能看見陽光破開濃雲、重新灑落街道，遠方天空仍舊陰陰沉沉，盆地這頭已被驟雨刷洗出不同的樣貌。水光點點，處處晶瑩，像散落的玻璃彈珠，引得燕雀出巢，忙碌拾掇，成了雨後風景中少數並不閒逸的身影。

男人推上窗，屬於城市與自然的細碎聲響隨著軌道進行急速後退，最後「嗖」地一聲歛於窗外，屋子一下子便有了裏和外的區別。

他順手探向冷氣遙控器，卻在按下電源的那一刻頓生幾分猶豫。顏子蔚步出浴室，正好見到男人將遙控器拿起又放下。

「洗好了！」他說，乖得像個邀功的小學生，「前輩也要順便嗎？我還沒刮地板。」

「那種事我來就好。」林敬珩看向青年隨意披在頭上的毛巾，眉頭才皺起，對方便搶道：「我去吹頭髮，吹完才開冷氣。」又笑笑補上：「我不會感冒的啦，真的。」

林敬珩愣了會兒，隨即彎起嘴角，「好。」

他繞過顏子蔚，進到臥室拿出換洗衣物，忽然被對方出聲喊住。男人投以詢問的目光，青年卻又搖搖頭，指著門板：

「明天要回公司的話，今天就好好洗洗澡、放鬆放鬆吧。」

總覺得對方話中有話，林敬珩腳步稍稍停滯，然而顏子蔚卻大步走來，拉著他的手將他塞入浴室，轉身時臉上全是笑意。

「等一下還是我來刮地板吧，當個補償。」

「什麼？」

浴室的門被喀咚闔上。

林敬珩環顧四周，並未發覺異常。他放輕了動作褪去衣物，仔細留意外頭的動靜，卻只有遠處斷斷續續傳來的吹風機運轉聲。他猜不出顏子蔚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帶著遲疑，林敬珩緩緩轉開旋鈕，熱水如預期地溢出花灑，由小至大，最後均勻灑落，嘩啦啦地很快便蓋過其他所有聲響。

也許是自己多心了。他有些恍惚地想著。

直到全身溼透，林敬珩朝著熟悉的位置伸出手，卻發現原本該在架上的洗髮精被換成陌生的牌子，封裝膠帶拆了一邊，顯然正是不久前自己遞給青年的那瓶；轉頭看向別處，竟發現所有的沐浴用品全被收了起來，甚至放洗面皂的盒架還被仔細洗過、倒扣等待晾乾──青年的意圖頓時再明顯不過。

林敬珩懊惱地關上水源，才聽見門板後方憋著的笑。

「……顏子蔚！」

門外悶笑轉為大笑。

寫寫雨雨夫夫的小心機：P

◇

半小時後，揚言不認真洗澡就要衝進去的顏小朋友笑著迎接林先生。

「好香，和我一樣的味道。」
「……明天你最好早我一小時先進公司，遲到的話就扣全勤。」

◇

謝謝看到這裏的你，如果你也喜歡我的文字，可以幫我點 5 下 Like，簡單行動，支持我繼續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