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手札｜關於我們那個藝術之家

他說：「你可不可在我的畫上寫幾個中文字？」「要寫什麼呢？」我問，他遞給我一隻蘸了黑色水彩顏料的畫筆。

「隨便你，髒話也可以，反正也看不懂。」

我想像外國人看中文字的感覺，是否就形狀他們能了解意思，而文字的意思是否會影響一幅畫的質感。當我在畫上寫好了幾個字，他又拿了一張白紙來「這邊也幫我寫一些。沿著這個外框寫。」艾米里歐（在此先這樣稱他）指著要我寫的範圍。

我莫名其妙的又答應了，這一段寫了我在墨西哥的感受，是有語意的一個句子。我向著自己的字不夠好看，因為許久沒有寫中文，擔心會損壞藝術家對中文字的感受。

原來守護一個文化需要背負的壓力是不小的。捲捲頭髮的艾米里歐說他很滿意，幾天後把畫完成再給我看。他可能從來沒接觸過來自中文母語國的人因此也無從比較。

那段期間我們的家中有一個桌子是屬於那些藝術家的。在一張玻璃桌上，他們擺了巨大的紙張，每個人沈浸在自己的一角作畫。有一次我們把雜誌的圖案剪下來拼貼在圖畫上，加上一些筆觸和延伸，成為頗為完整的畫作。我也是他們其中之一，用很小本的畫冊剪貼，買了一盒粉彩和炭筆和大家一起從事創作樂事。

那時候我們常常參加附近的畫畫或美術課，回家來就把作品攤開來一起欣賞或是交流老師上課的東西。回到家時常常有人來作客，我們見怪不怪，兩個藝術家後來找來的另一個男孩來補多出的那個房間，又增添了更多藝術氣質。大概因為大家興趣都是藝術，大家向來我行我素，聊天配上梅斯卡爾酒（mezcal）和音樂的時候，是我感受到極度奢侈的日子。

平日兩個法國女孩總是很早起，我起床時她們已經站在門口享受了一個早晨的寧靜。她們一高一矮，早餐只有菸配黑咖啡，只有心血來潮才會做果醬麵包填肚子。微高的那個是捲髮，以前是個歷史老師，是我們之中比較年長的，聲音略粗，喜愛穿年輕的洋裝，舉止像個活蹦亂跳的青春期孩子；另外一個和我年紀差不多，一頭深色波浪黑髮，嘴唇微厚，睫毛極長，阿爾及利亞的血統，衣著鮮豔成熟，襯托她淺棕色皮膚，完全是屬於她的剛強和溫柔。她疼我的樣子總讓我忘記我們幾乎歲數相同，如同母親般那樣露齒大笑，輕易的就能把場子弄的好暖好自在。窗外的風吹進來時，陽光映照在她們身後的光線凸顯他們深邃的輪廓，印象派的印刻在我腦裡鮮明的不會褪色？

兩個法國女孩和其他藝術朋友生要辦一個關於女性作品的畫展。她們籌備時期，我幫忙擦畫框的玻璃，把一幅幅畫框起來，讓每幅畫亮晶晶的。我毛遂自薦把一幅版畫推了出去，那天展場開幕看到自己的話在一群傑出的藝術作品之中，離要撐自己為藝術家還遙遙無期，總之他們常說我的畫裡有一些迷人的東西，他們不會的東西，關於東方的神秘的那一面。

兩個法國女孩和其他藝術朋友生要辦一個關於女性作品的畫展。她們籌備時期，我幫忙擦畫框的玻璃，把一幅幅畫框起來，讓每幅畫亮晶晶的。我毛遂自薦把一幅版畫推了出去，那天展場開幕看到自己的話在一群傑出的藝術作品之中，離要撐自己為藝術家還遙遙無期，總之他們常說我的畫裡有一些迷人的東西，他們不會的東西，關於東方的神秘的那一面。我們的畫展。

較嬌小的法國女孩和我們的鄰居後來變成情侶，她看到書上一個中國藝術家的把人臉畫滿中文字的作品，有點像中國穴道圖解，上面的字寫是各種議題的字眼，艾密里奧非常贊同，他們都想試試完成這個作品，沒什麼我們不敢試的。我拿著畫筆在她男友臉上開始寫字，寫了各種我想得到的字，越寫越密密麻麻，幾乎看不到空隙了。用中文字填滿的一張臉必須花大約一小時才能全部填滿，女孩非常喜歡，艾密里奧把這個做成一支影片，他們說這是他們完成行為藝術的一個作品，我回去看做這個作品的那本書，藝術家正是中國著名的藝術家艾未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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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艾米里歐把畫拿給我看，我寫上的中文變成了背景，黑色筆跡卻十分鮮明，可以清楚看到我說墨西哥如何如何，像一個控訴一樣。他的畫有著非常壯闊的抽象流線，用複合媒材到處噴灑，沒有所謂「實體」的意象，而是類似「情感」和「氛圍」這種東西。很接近達達藝術或抽象藝術的綜合體，以他讓我在他畫中亂寫中文字這點就可以知道。透過嘗試、排列組合，不清楚他是先有了想法才畫，還是畫了之後才想像出那個感覺。

艾米里歐說他之前有賣過很多張畫了，這幾張希望有機會也能到哪裡去展出。展演名可能是「與東方文字、文化的相遇」之類的。

我在墨西哥的時候覺得第一次跟藝術靠的那麼近，那些藝術家是活生生的人，是我真正的朋友。他們有想法、願意分享，不太在意生活物質的高低，也不在意對方是不是藝術家。他們總是有錢去買酒和去夜店玩，像頑強的仙人掌一樣，不用水灌溉就可以好好生長。他們努力構築自己的世界，不為利益或錢做事情。

在物資不豐沛的地方，有時候藝術的花朵能夠更自然的綻放。在法國巴黎那全人類最嚮往的藝術之都，那些藝術家反而待不住了，因為所有人都在講藝術，他們就失去了對藝術的渴望。來到這裡她們多們自由，在創作、生活的路上發現五彩繽紛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