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別叫我英雄》029-活動地下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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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過了一個多月，由於廢棄超人鎮事件的餘波，不僅僅是社會突擊隊的樂管頻道被封鎖，沒被處理的氣動俠頻道「請別叫我英雄」也發布了例行直播暫停的影片，向社會大眾暫時告別。

　　儘管立場不同，但同樣身為超能力者，在「超管法」議題的蔓延之下，行動起來已經不像從前那麼自由。即便上街巡邏，綁手綁腳的氛圍也讓氣動俠感到窒息。

　　活動轉為地下化，已經勢在必行。

　　這一天，實驗室裡擺上了大長桌開起了作戰會議，列席的人有熊英真、蘋花妃、紅雁、越有祈以及坐在輪椅上的醫俠。

　　本名越有祈的幻燕，因為超能力的緣故，每個人看見她的樣子都不一樣。而紅雁與醫俠則是少見地拿下了面罩。

　　紅雁的真面目是一名看來面容滄桑的中年男子，從他高高突起的顴骨以及消瘦的面頰來看，很難想像這一位會是社會突擊隊最強大的戰士。話雖如此，熊英真卻始終覺得他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像某個認識的人，又有點想不起來是誰。

　　「紅雁你能說說當天在超人鎮發生什麼事嗎？」主持會議的人彷彿理所當然地是杜曹仁，「最好是有用的消息喔，不然我會覺得，那天半夜我們勞師動眾去把你撿回來簡直是浪費時間。」

　　「哼，我可沒有求你們來找我。」

　　他忿忿地望著杜曹仁，不高興地說：「有一幫人從砂石廠區後方侵入，我出去與他們交戰時，被他們用高爆武器突破了防線。」

　　「這一點與我知道的狀況一致。」一旁的醫俠以虛弱卻溫和的語調補充，「在這場爆炸當中，所有跟我們一起避難的廢棄超人都死了，我能活下來是因為氣動俠你的義舉，請接受我的謝意。」

　　失去雙腿的醫俠，她的笑容令熊英真無比歉咎。面罩下的她同樣面容削瘦，但烏黑的秀髮與有彈性的肌膚，看得出來她的年紀恐怕與熊英真等人相仿，頂多長他們兩三歲。

　　「才剛剛發生那樣的事，還讓你們一起來操心，我心裡很過意不去。」熊英真心疼地望著虛弱的醫俠，向一旁的紅雁及越有祈說道：「醫俠小姐也是，妳還吊著點滴呢，沒問題嗎？」

　　「沒問題，打過止痛藥，頂得住一陣子，不過是腿沒了而已，我的雙手還在，肯定能幫得上你們的忙。」儘管斗大的汗珠不住地滑落，但她態度十分堅持，眼見如此，熊英真儘管不捨，也沒再說些什麼。

　　「幸好我們手邊的材料已經足夠了，自從廢棄超人鎮的事件後，本大爺和花妃可沒閒著，最後我們找到的資料，已經讓游龍野的目的越來越明朗。」

　　杜曹仁動手將一份看來資訊甚為破碎的機密公文丟上螢幕。那份文件的抬頭寫著「樂園計畫」，而緣由的部分則挑明了說，此計畫為延續「神殿計畫」的研究重啟行動。

　　「意思是說，民新黨要把國原黨時期的『神殿』撿回來做，其目的是為了因應合帶國目前逐漸式微的國際地位。」蘋花妃為目瞪口呆的熊英真，以及面如死灰的醫俠等人解釋，「合帶國與隔壁的大國納契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歷史因果，過去五十年來，無論是國原黨還是民新黨，都沒能扭轉這個國情，原因很簡單……」

　　「因為太弱了。」

　　杜曹仁在面具底下打了個大呵欠，隨即將頁面拉到底下數頁，「沒資源、沒武器、沒錢、沒人，合帶國拿什麼去跟國際競爭？但機會來了。看看這個資料吧，近十年之內，各國都將面臨相同的危機，包含碳排放和替代能源問題等，誰能夠率先解決這個問題，誰就能成為世界強權之一。合帶國是海島國家，資源向來不豐，在隔壁納契的打壓之下更是難以翻身，很顯然地，要後來居上，有人認為重啟『神殿』是最後的機會。」

　　讓超能力者成為國家軍事、產經力量的推手，這種事情真的現實嗎？熊英真搖了搖頭，迎上眾人的目光。

　　杜曹仁看著熊英真說：「你別看別人，你自己就是完成體。氣動俠只要吹一口氣，風力發電的葉片能轉多久？你穿上了氣動俠的戰袍，輔以養心氣功的鍛鍊，如果有一個連全都是像你一樣的士兵，你說可不可怕？」

　　「這是現任民新黨總統的第二個任期，如果在這一任當中做不出成績，不但可能丟掉執政，還可能在近代的替代能源競賽當中落居下風。到時別說是繼續執政了，合帶國的命運還可能在政黨再度輪替的狀況下，永遠沉淪下去。」接著說下去的人是越有祈，她站起來走到杜曹仁的身邊，以懇求的語調向大家說道：「但是，我們都知道像這樣的作法是不對的，看看杜曹仁先生、看看蘋花妃、看看我，我們三人一樣，因為背負超能力，承受著無可彌補的副作用，幾乎無法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藉著這個機會，我也想和英真坦白。」蘋花妃一手撓弄著髮尾，望向熊英真。

　　「嗯？」

　　「實際上，你、我、阿仁以及越有祈，都是出生自神殿的試管嬰兒，是身負超能力的第一代調整體，也就是『原點』。」

　　場面有數十秒的時間陷入一片靜謐，熊英真在這片沉默當中感受到自己的常識逐漸被抽離的空洞感，就連疑惑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眼見熊英真似乎動搖得不輕，杜曹仁嘆了口氣，接著說下去。

　　「藉由基因工程的調整，強硬製造出來的我們，擁有他們無法預期的各種超能力。」杜曹仁補充著說：「超級天才的我，觀測事物的角度和常人不同，但也因此罹患極為嚴重的自閉症，也就是學者症候群，沒有隔著面具根本無法與人溝通，當然更別說過正常人的生活了。」

　　這麼想確實有道理，杜曹仁那副完全不能用常理來判斷的大腦，所付出的代價肯定不小，「那麼花妃呢？」熊英真語調虛渺地問。

　　「我擁有能看見某個地點過去影像的眼睛，但看多久就會失明多久，所以不能經常使用。」蘋花妃笑容裡帶著沉重的虧欠，「很抱歉一直瞞著你，但我能夠屢破大案，其實是偷偷使用了這個能力。」

　　越有祈接著說道：「而我，就如同你們知道的，無法自行停止幻象。」

　　聽完他們的自陳，熊英真的內心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亂當中。

　　在他的認知當中，在很小的時候就失去父母，對於自身的過去一無所知的他們，是一起在社福機構的養護中心長大，共患難共成長的好友。但杜曹仁與蘋花妃卻不知在多早之前，就已經探明自身的真相，這很可能也是他們投身尋找過去之旅的理由所在。

　　為什麼他們不先說出口？難道只是因為自己的超能力沒有覺醒，就一直被排除在外嗎？他一直在祭拜的父母，難道是假的嗎？在各方面有著微弱的違和感，直覺告訴他，他一生最好的摯友以及紅粉知己，似乎還有話沒說完。

　　但他不敢問，就像是問出口的話，有些事情、有些信仰、有些意志，就會因此而永遠失去了。為了保持住當下的自我，儘管非常困擾，他卻未多問一句。

　　看熊英真的表情不斷變化，隨後卻一句話也沒說，蘋花妃擔心極了，「英真？」她小聲喊道。

　　「我沒事。」熊英真擠出一抹微笑，但看在杜曹仁和蘋花妃的眼裡，那樣子卻像是房屋仲介時期的他所使用的營業用笑容。

　　但現在也沒有時間可以顧及熊英真的心情，儘管多大不情願，杜曹仁還是繼續說了下去：「根據我們的情報，『樂園』的所在地，其實就是『神殿』被荒廢的原址。出身神殿的我們幾個『原點』，也不知道神殿的確切位置在哪，更別說是像紅雁、醫俠這樣的第二代調整體了。」

　　「嚴格來說，從『原點』進行超能力複製的計畫完全失敗，我和紅雁都只是神殿計畫的失敗作品。每當使用超能力，我們的壽命就會縮短。」醫俠接著說道：「而我們從『接受實驗』到『被廢棄』的時間很短，被拋棄時，根本也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遑論指出神殿的位置。我們都花了很久的時間才明白所生活的地方叫做合帶國，而我們居住的地方鄰近老藤市。」

　　「什麼？怎麼會……」發出驚呼的人是熊英真，而他所面對的，是紅雁的瞪視，以及醫俠瞭然一切的微笑。

　　「少用那種眼神看我們，我們都是在知道這一切的前提之下，在使用超能力的。我們的性命，要怎麼使用，應該不關你的事。」紅雁哼地一聲，起身離席，「好了，我想你們接下來要說的事，應該和我關係不大吧？老子先滾了。」

　　待紅雁離開實驗室之後，醫俠溫聲向熊英真說道：「氣動俠，你別在意，那是他害羞的方式。」

　　「謝謝妳……」熊英真靜靜地低下頭，聽完以上的這一切，他只覺得腦內風雲雷霆，驚濤裂岸，像是要爆炸了一般凌亂，「那麼阿仁，你今天找我們過來，應該是有眉目了才對吧？我只覺得想要執行任務，越快越好。」

　　「什麼？越快越好？你這小……」本來還正待狠狠吐槽的杜曹仁，望向熊英真那張失魂落魄的臉，反而說不出口了，「唉，算了，等等把座標傳到你的頭盔裡，你跟紅雁一樣先離席休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