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殘酷不到頂

鍾孟宏│臺灣│2021│129min

《陽光普照》受到高度讚賞以後，鍾孟宏沒有因此志得意滿，他轉了個彎，無論是為了反駁某些不認同的聲音，還是純粹無法忍受重複相同伎倆，他無疑做了一次大膽的嘗試與試驗──化繁為簡，並把鏡頭讓位給女性。欣賞過鍾導過往作品的人，至少我自己，很難想像鍾導願意跨出這一步。

《瀑布》對了我的胃。於是很難批評劇中台詞依舊有拗口之處，很難嫌棄媽媽和女兒及兩人輻射出去的各種關係依然傳統，或是建構母女關係的情節和討論有如幼幼班（但比起《陽光普照》裡的女性描寫已進步大半），以至於有一些些意識到電影有那麼點長。

在電影尚未揭穿媽媽生病的事實以前，劇情聚焦在女兒小靜對於媽媽品文的激烈言語上。然而，基於隔離14天的規定，如同小靜其後與父親所解釋的，女兒的劃清界線依然站得住腳；又，平心而論女兒對媽媽的叛逆，對照起過去鍾導推到極致的殘酷情節，並沒有造成致命性傷害。因著這兩點，讓父親向小靜追究前，觀眾即能聞到媽媽身心不對勁的味道（賈靜雯也用細緻的演技輔助呈現）；另一方面，同時建構了這對母女相依為命的關係。非常贊成鍾導抽掉小靜向媽媽呼巴掌的情節，高中生小靜即便害怕陌生的媽媽，但基於母女相互緊密的愛，小靜不可能還手。

在鍾孟宏的電影裡，殘酷不到頂，那就算是愛吧。

於是當小靜想盡辦法接住媽媽、撐起一個家，媽媽也想辦法回應小靜的一連串丟接球，在鍾孟宏逼視冷冽的鏡頭裡，竟創造了強大的溫暖和情感。情感原本就應該簡單和日常，尤其在人必須透過口罩傳遞訊息、家被藍色帆布籠罩的時候，唯有純粹的生活能穿透帷幕與隔膜，將彼此緊緊牽連在一起，迎向改變，然後繼續生活。

最後，取材自真實故事的《瀑布》結局和現實並不相同，與鍾孟宏過去習慣的結局也不同，這是他的溫柔──雖然還不確定是不是男對女手下留情最傳統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