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演技｜「夢回」的隱憂：是經典太過成功？還是演技止步不前？

今天又要來聊演技啦！之前我有稍微聊過自己對陸劇演員的觀察，並依照他們的表現做了個簡單分類，而這篇文章便想從其中的「成就型演員」繼續來作延伸討論。

若是還沒閱讀過前一篇的讀者也無須擔心，只要大概知道「成就型演員」是指表演時情緒細節到位，但眾角色間識別度不足的類型就可以囉！

熟悉陸劇圈的大家應該知道，每當一部新劇推出定裝照或前導預告後，往往都會引起各方粉絲的瘋狂。而近期就有一部作品的熱搜文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注意的倒不是這兩位演員或是這部劇本身，而是「楊紫造型夢回香蜜」這個標題。

我發現中國的追劇文化中，似乎常會把「夢回」這個詞掛在嘴邊。特別是那些有著經典角色的演員粉絲們，只要看到新劇造型就會興奮地說彷彿夢回哪一年、哪部劇、哪個角色。

像是楊紫的《女心理師》熱播時，我就有看到不少人「夢回佟年」；近期任嘉倫和李沁主演的《請君》被路透造型後，也有各種「夢回周生辰」或「夢回元淳」的反應。

當然這些反響足見當年這些角色刻畫得有多成功，讓人直至今日都還記憶猶新；可另一方面，大家都在「夢回」過去的狀況也讓我留意到了陸劇圈的兩大隱憂。

就像我之前提到過很多次的，陸劇的作品素質近年來越來越低劣、同質性也越來越高，然而這個狀況已經不只出現在劇本上，連角色扮相也開始走向千篇一律。

最明顯的就是從《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大成功後，白淺的中分髮型配上白色衣衫就彷彿成了仙俠劇女主角模板，不停複製貼上在不同戲劇當中。而中華傳統文化中會配戴金飾銀飾、玉石翡翠的特色，也都逐漸被寥寥幾根樸素髮簪取代，越來越看不出差異。

光就這點就能多少看出陸劇圈人云亦云的慣性。就像當年《步步驚心》一紅，大家就開始搶著拍穿越劇；《甄嬛傳》一紅，宮鬥劇便成了主流；《陳情令》一紅，以往乏人問津的耽改劇就突然成了新潮流一樣。

這種「紅什麼抄什麼」的劣根性導致如今連服化風格都開始走入閉鎖輪迴，即便不是前面那幾部「致敬」意味濃厚的作品，綜觀整個市場，各劇組的古裝造型也都已經相似到互換服裝不會突兀的地步。相比早些年包羅萬象的造型風格，更會有所感嘆。

至於現代劇的狀況雖沒有古裝劇嚴重，但過於維護造型而喪失真實感的問題仍然存在。比如角色明明臥病在床，嘴上卻塗著鮮豔的口紅；明明剛出了車禍，衣服卻只有擦破毫無出血。

這種為了維持演員形象忽略真實性的呈現，都會讓本該更具代入感的現代劇顯得不夠真實，讓人難以入戲。

我想正是這兩個問題導致現在越來越多演員無法將不同角色區隔出來，每演一部新劇就讓人想起舊劇，新的角色看著也像換了服裝去串場的舊角，完全顛倒了「造型是為完整角色而生」的本質。

我方才提的，還是撇除演員自身因素，單就大環境干涉的狀況，不過現實情形絕對不僅於此。

光從鞠婧禕能帶著同款妝容演完一部戲甚至多部戲這點就能看出，新世代有太多演員根本無法脫離偶像包袱去演戲。無論是演員自己要求不能破相、亦或是製作方替演員考慮而出手限制，過度將現實因素擺弄到角色之中，本身就是非常不尊重作品的行為。

我能理解大家都希望看到賞心悅目、乾淨俐落的畫面，可一味追求美感而忽略對作品角色該有的尊重，這就完全本末倒置了。

現在回來談談前頭提到的那幾位「成就型演員」吧。

楊紫、成毅、任嘉倫、李沁，相信這些演員的實力大家有目共睹，絕對不是差強人意的那一群，只不過他們都明顯被先前塑造太成功的角色侷限了，導致新角色看著也像舊角色。

比如陸毅和周生辰都是肩負重責隱忍深情的角色、司鳳和齊焱都是帶點邪魅的美強慘角色，這些過於經典的詮釋連帶讓飾演者任嘉倫和成毅直接被定型，難以拓展其他戲路。也許這短時間內不會出太大問題，但長此以往，又有幾個陸毅和司鳳能夠吸引得了觀眾呢？

老實說我覺得「夢回」二字對演員而言很像一把雙面刃，因為它既是對過往的肯定、也是對未來的質疑。

倘若新劇開播後，演員能讓觀眾屏除「夢回」的既視感、再創傳奇，那就等於證明了自己的演技的確有辦法駕馭這些不同的角色；可若演員一直無法讓觀眾屏除這份既視感，那就等於在消秏口碑，徒留一個超不過去的經典給觀眾批判。

有句老話叫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也許這些演員的演技並沒有退步，只是一如既往而已。只是如今是個快速變遷的時代，倘若一直安於現狀不求進步，終究無法走得長遠。

這也是為何我之前會說，自己很敬服那些願意脫離舒適圈、挑戰不同類型的演員。我還是相信，即使扮相差異不大，只要演技夠好，仍能做到劇拋式表演，就像趙露思對怯懦公主李樂嫣的詮釋，就跟活潑外放陳芊芊完全不同。可能她的表演並沒有上述演員來得精湛，起碼在拓展戲路這件事上，她有讓我看見演員該有的企圖心。

另一個我想特別提的案例，則是在《步步驚心》中飾演毒蛇老九而為人熟知的演員韓棟。

想必追過這部劇的觀眾都對九爺老是臭臉迎人的形象印象深刻，搞不好還會因此將他定位成一位「反派專業戶」。

不過韓棟的演技之所以能驚艷我，正是由於他之後的角色都徹底顛覆了九爺這個經典框架。最明顯的案例就是 2017 年播出的《鹿鼎記》，他破天荒飾演了劇中主角韋小寶，直接讓不少人跌破眼鏡。

《步步驚心》和《鹿鼎記》的時空背景都是清朝，扮相自然差不了多少，可光從截圖就能明顯感受到兩個角色的差異。九爺的陰狠狡詐和韋小寶的搞笑無厘頭完全是天壤之別，就連眼神都完全不同，若是實際看過這兩部作品的觀眾絕對更能感受到差異。

這就是所謂即使扮相差異不大，只要演技好仍能做到劇拋的模範，就算同樣穿旗裝、留辮子頭，但看著眼前搞笑的韋小寶，又有誰會夢回九爺呢？

或許會有人會認為：這不是因為劇本不同，才會看起來像不同人嗎？

的確，角色之間能被區隔出來一大部份是拜劇本所賜。可劇本有把角色設計好是一回事，演員是否能把角色準確傳遞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就拿韓棟近年來另一個經典角色──《錦衣之下》的嚴世蕃為例好了，即便他和九爺同樣身為反派，韓棟也演出了截然不同的色彩。

嚴世蕃給人的印象比起壞人，更像是狂人，他的一言一行都帶有乖戾邪魅之氣，瘋狂不羈的作風反倒有種倨傲的魅力；相較之下，九爺則顯得粗鄙，隨興的坐姿、不屑的神情和陰鬱的眼神都讓他更像是一位俗人，和嚴世蕃一比倒顯得獐頭鼠目起來。

演員是長期的職業，一旦接演角色一多，勢必會碰上色彩相似的角色，可一個專業的演員並不會因為這樣而把所有角色演得一模一樣，仍能透過眼神動作的細微不同看出差異。

當然，開頭提及的那些電視劇大多都還未上檔，拿來和這些已播出的作品比較並不公平。只是我在看到這些路透圖之後，的確產生了「這些演員接演的類型會不會太過侷限了」的隱憂。

就跟許多觀眾一樣，我也喜歡《琉璃》、喜歡《錦衣之下》、喜歡《楚喬傳》，也會對演活這些角色的演員們抱有好感，正因如此，我才更希望他們未來能再創傳說，而不僅僅是停在原地。

我當初會想寫這篇文章的原因，並不是想批評這些演員的演技實力或看衰這些作品，更不是要反過來否定觀眾會「夢回◯◯◯」的反應。

我覺得有這樣的想法是非常正常的，畢竟經典之所以能為經典，就在於它創造出了永垂不朽的價值。再加上美好的記憶在人的腦海裡本就會越陳越香，大家自然會將過去的濾鏡套用在一切新事物上。

就只是這些反應也的確顯示出目前陸劇市場存在一些問題，倘若演員和劇組能察覺這些狀況並給予改善，相信未來我們觀眾也能看到更多優秀精采的好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