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雜談 - 困在形體裡

那天我從書店的架上拿了一本夏卡爾Marc Chagal 的畫冊
夏卡爾的畫作以超現實的畫面、夢幻繽紛的色彩並擁有孩童純真的繪畫感著名
畫裡的故事經常歌頌愛情
他最被廣為人知的畫作《生日》，是一張畫著漂浮在空中接吻的戀人
畫中男子的頭成九十度不合理的扭轉
以凸顯戀人陷入愛河的情境。

若以「形」的部分來看，夏卡爾的畫作從來不屬於我的偏好
我看畫作時往往更期待視覺上的一見鐘情
我喜歡線條更流暢、更看得出繪畫底子、或畫面被精心安排的圖像

當然，喜好一直都是很主觀的

過去當我看著夏卡爾的作品，
在我的第一層觀看上，總是會先感受到畫面上線條的不對勁，
還有畫面中的構圖鬆散
我像先被檔在自我設定的關卡後面
無法接收到畫中想傳達出的意念。

這陣子我陷入的畫圖創作上的低潮
創作上的低潮往往也伴隨了生活、工作上的私人隱憂
它們彼此相互牽絆，一個線頭牽著一個線頭
最後不知不覺就串起了一個巨大的網
一個看不到的網卻輕易的將我纏繞、絆倒
我被往後拉著，一點也使不上力來

對於想畫什麼內容我是篤定的
但對於「該怎麼畫」我卻一再卡關
總是太用力的想做出畫面上的突破，想超越過去的作品
我想畫沒畫過的（也算某種執念）
因此冒出好幾個構圖想法輕易就被自己否決
「這個以前畫過了」
「這個畫面和某張圖很像」
...
我像一個嚴厲的自我審查者
腦中的喃喃自語把我徹底卡死
一種「路到這裡就過不去了」的艱澀感如影隨形

過去這種情況發生時我會用逼自己的方式
逼自己坐在工作桌前
以大量觀看不管是攝影作品、或別人的藝術創作去觸擊靈感
我讓形體牽引我去找到自己的畫面
最後往往會生出一些看起來很酷的畫面
但最近這個方法卻不再管用了

陷入低潮和男友聊著
說著自我困住的痛苦

他聽完之後說著
「不要太在乎構圖，你擺錯重點了。重要的還是內容，圖會長出自己的樣子，他們會形成自己的構圖」

我像拾起了被遺忘很久的句子「圖會長出自己的樣子」
這句話一直在我腦中繚繞
它繞著繞著跟我繞進了書店、直到拿起夏卡爾畫冊那個時刻

在翻了幾頁作品圖之後
第一次看到了過去從沒看見的東西
那是排除形體後、才感受到畫面中的能量
一個畫者在被感受驅動所畫下的每一個物件
「對！這些看起來不那麼完美的物件，不論是物體大小還是畫面配置，不是完美比例，但他們是畫面自己長出來的！」
我這次用了一個和過去完全不同的角度去觀看他的畫作

並對其中一張過去曾看過的圖《散步》特別有感覺
畫面中背景空曠，遠方有著一片綠色風景
中間主體是一個穿著桃紅色衣服的女人被男人牽著漂浮在空中
我可以感受到畫中女人只是飄在那兒的心境
而畫的左方是過去我會認為畫面太過莫名其妙的一些散落的樹和小小野餐墊

那張圖從遠方帶給我一些訊息
他的作品雖然非我的愛，但這次似乎有什麼天線被接通了
隔沒幾天我畫了一張和以往很不一樣的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