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手喀吧折斷一片蘆葦葉。在看完《本所深川不可思議草紙》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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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所深川不可思議草紙,宮部美幸。
本所深川有七件怪事,是東京都墨田區在江戶時代流傳的怪談/都市傳說。說是七件不可思議,事實上超過七件,在這些口耳相傳的故事之中,宮部美幸寫了七個和怪事相關的案件,成為這本不可思議草紙。
不知為何,葉子只長在一側的「單邊蘆葉」。
單獨走夜路時,飄浮在半空中、不即不離跟在身後的「送行燈籠」。
滿載而歸的釣客聽到叫喚,跑回家後發現魚簍空無一物的「擱下渠」。
據說到了秋天落葉時期,不會掉落葉子的「不落葉的櫧樹」。
突然醒來時聽到,早上起來探問才知道根本沒有人彈奏的「愚弄伴奏」。
深夜有雙骯髒大腳踢破天花板而來,命令仔細洗乾淨的「洗腳宅邸」。
無論風吹雨淋,總是亮著燈的「不滅的掛燈」。
仔細爬梳看到或聽到的怪事,要說全都歸類於妖怪神靈的力量,其實還是有人為操作的空間。像是在沒人看到的時候,把院子的落葉掃乾淨;或是在沒人看到的時候,替掛燈添油。
比起無害的都市傳說,人類「在沒人看到的時候」做出的事情,要更可怕許多。那些和怪談相關的事件,就是回向院茂七(掌管本所一帶的老手捕吏頭子)偵破的案件。
「看來像是岸涯小鬼的惡作劇。」
當捕吏是連貫全書的角色,就像被戲稱是死神的偵探故事,篇篇都是有人死掉、遭遇強盜、砍傷事件、預謀殺人等等不好的事情。
「聽說」這個轉述用詞有神奇的力量,可以讓人們將未經證實的情報,說得頭頭是道。在〈擱下渠〉的飯鋪裡討論岸涯小鬼的惡作劇時,聽說是水獺化成的妖怪、聽說是死不瞑目的漁夫或魚販轉世投胎,只要關鍵字正確,就能吸引聽者有心的注意。
至於在人為操作的範圍之外,是否另外有「神奇的力量」,那「不知何處傳來水激起的撲通一聲」究竟是什麼,宮部美幸的故事預留了想像空間。怪談能成為怪談,就是因為人們或多或少地相信傳說。
微不足道的故事。
那個時代的江戶城,「是個只要有錢任何東西都可以得手的奢侈城市」(現代社會也未嘗不是如此),唯一買不到的,是人們心底的感情。幾乎每個故事層層拆解後,錯綜複雜的都是人際關係和情感糾葛。
回憶會忘掉是人之常情、忘不掉也是人之常情,事情發展的各個不同面向,像是抽籤和擲銅板,誰也說不準。在尋常日子裡微不足道的故事,經過人類和怪談的濾鏡,有著不為人知的不尋常。
〈送行燈籠〉可能是迷惑人的狐狸還是狸貓,可能是夜路裡遙遙跟隨的守護者,可能是被人惡意跟蹤,亦或答案以上皆是。消失的亮光後面到底是誰,即使隱約猜到,消失的已經消失。
人們「為了活下去,要有能照亮腳邊的掛燈」,〈不滅的掛燈〉所燃燒的究竟是什麼,有時候追根究柢看到最後,得到的不是原來如此的恍然大悟,而是原來如此的感慨和悵然。
無論那些有形象的物件意味著什麼,「正因為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才好吧。」被邊說邊隨手喀吧折斷的,我想不只是一片蘆葦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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