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眼睛

疫情持續燃燒，戴上口罩出門已成為日常，人與人交流自然多了機會注意那無法被包覆的眼睛；當四目相視，眼光交會和眉宇間所流露出的神情，應是比以往傳遞著更多的信息。前些日子我被一位年輕櫃姐給深深吸引，除了看見她細緻精巧的眼妝外，口罩上那對眼睛讓我有種熟悉的感覺，狹長秀氣的雙眸，笑起來如同夜空中的一彎月牙，透過她的瞳孔，我不小心掉進了時光隧道，彷彿看見了過去的自己。

我從小就被寄養在外公外婆家，因一出世即被祖母嫌棄，說我媽生了個沒路用的賠錢貨，小蕊目睭像是被菅芒（台語音 ㄍㄨㄚ ㄇㄤˊ）割開的縫隙。對於自己的單眼皮小眼睛總感到悲哀淒涼，好似邊坡上的秋芒，隨風搖曳著淡淡憂傷。

因為我的小眼睛，常欣羨別人有著亮燦燦水汪汪的大眼睛。長大後，興許是受到異性相吸的化學反應，莫名喜歡有著深邃雙眼皮的男孩，特別是當近距離發現長著彎翹睫毛的男生時，總教我愛慕到心坎兒裡去，那種怦然心動有著暗戀滋味的感覺，是我對大眼心結糾葛下的衝動情懷。

依稀記得初戀情人曾靜靜凝視我的臉龐問道：妳知道我最喜歡妳臉上的哪個部位嗎？我先猜嘴巴，不是，再猜鼻子，也不是，最後他說是眼睛。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花樣年華、懵懂無知的我，只當他是哄我開心罷了！所謂「情人眼裡出西施」，想必情人看見的不只是伊人外表的美醜而已，就像是無味無香的菅芒花，卻有著堅毅不拔的韌性，同樣值得人欣賞。

也有人說我畫起妝來有著好看的丹鳳眼，望著自家牆上的婚紗照，新郎倌俊俏斯文配上濃眉大眼煞是好看，而溫柔守候在旁的新嫁娘我，巧笑倩兮眼角上挑，頗有狐媚妖嬈之姿。另一半說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這一生只愛我一人，原來真是被狐狸精的魅惑給徹底纏身了！若真如此，但願我是蒲松齡筆下的狐仙所投胎，此生落入凡間且珍惜這百世同船渡、千世共枕眠的夫妻情份啊！

流光飛逝、青春不再，歲月的腳步在人們臉上無情的游移踩踏，正如Forever Young歌聲傳來：默許時間讓皺紋蔓延了！然而我年過半百，笑起來卻不見有魚尾甩在臉上的痕跡，算是上天施捨給小眼睛的莫大恩寵。願疫情早日平歇，讓我揭開口罩以微笑示人，不再只靠小眼睛辛勤的傳遞情感與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