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寶特瓶賣出去】- 很散的散文002

台北難得的豔陽天，我正走在創意市集裡，眼睛不停掃視過每一個攤位擺出的自創商品。

自製蜂蜜，哼，那是蜜蜂做的才不是你；手工皮件，市場太飽和了；多肉植物盆栽，所以是賣肉還是賣菜的？

我走回到我的攤位坐了下來，折疊式的木桌上鋪著一塊我精挑細選過的布料，有很多嚕嚕米的，上面的攤位牌寫著:「寶特瓶，我賣賣看」

在決定擺攤之前，我向身邊的朋友提出了這個想法，他們反應相當熱烈地問我:「你是不是忘記回診了？」

我當時只是微笑，他們不懂，我的醫生也不懂，幫我掛號的護士小姐也不懂，而且她上次健保卡差點忘記還給我。

創意市集講究的是創意，要讓人想像不到，哇！原來還有人在賣這種東西！

一般人的想法只停留在：「我買這個寶特瓶到底要衝沙小？」

但我卻有更深的一層想法。

當初我向園區提出申請企劃書後，

當初我向園區提出申請企劃書後，

當初我向園區提出申請企劃書後，

不是很重要才講三次，是我寄了四次他們才回我。

當初我向園區提出申請企劃書後，他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畢竟從來沒有看過有人擺攤是來賣寶特瓶的，但也僅止於此，沒有想要深入了解的意思。

他們當時禮貌的回應我：「先生您這個計畫看起來不太合理，單純販賣寶特瓶可能很難有什麼迴響。」

「不能這麼武斷地看這個東西，寶特瓶是一個非常能代表我們現代文明的發明」

「哦？怎麼說呢？」

「不知道，我看老高說的。」

「我也有看老高，他沒說。」

「有吧，就那集阿」

「沒有。」

「喔好吧」

「先生，那謝謝您本次提..」

「那有可能是啾啾鞋說的」

「也不是，先生謝謝你。」

終於在第十三次的時候，我示範了怎麼用寶特瓶做出一個小夜燈的時候，園區總算同意讓我擺攤了。

果然，甲方敵不過阿拉丁的神燈。

但這只是一些小花招，我真正想賣的還是單純的寶特瓶。

我的攤位上擺著大大小小二十幾種的寶特瓶，有透明的，也有深色的遮光系列，再特別挑出六個由大到小的透明系寶特瓶，各自裝著半滿的水擺在最前排，再把瓶蓋全部收在一個竹編的小籃子裡，我對攤位擺設還是挺有信心的

市集開始後的六個小時沒有任何人靠近我的攤位，不過我並沒有灰心，雖然整個市集的時間只有七個小時。

才剛開始而已。

好不容易有個戴著紅底黑圓點貝蕾帽、搭配大地色系寬褲跟黑色短筒靴的年輕女生走近我的攤位，我猜她的個人IG應該也是像校史室一樣會擺滿黑白色系照片。

「老闆你好～」她微笑向我點了點頭，我也禮貌地搖了搖頭。

「你這排裝水的寶特瓶是要表演敲擊樂器嗎？」

「表演個完顏阿骨打，我在賣這些寶特瓶。」，我指了指攤位上的立牌。

她不解地皺起眉頭說：「這些寶特瓶有什麼特別的嗎？是什麼環保材質嗎？」

難得遇到這麼認真發問的客人，對於這個問題我早有準備，回答她：

「寶特瓶是用石油經過加工以後製造的，石油的來源有一種說法是古生物殘骸經過長時間高溫高壓形成的，妳買了一個寶特瓶就相當於買了一個古代動物或植物的活化石，先不算投資價值，至少也是把這份情傳下去了。」

那個女生聽完後有點不置可否地停頓了一下，我又指了旁邊的一個寶特瓶說：「左邊這個兩公升最大的有沒有？它是暴龍。」

「那這個呢？」她又指著另一個比較細長的寶特瓶問。

「蛇頸龍。」

「這個深棕色呢？」

「猛瑪象。」

「這個？」

「劍齒虎。」

「最小的呢？」

「喜德。」

「．．．．．．」

她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她將原本戴著的AirPods收進了肩上背著的帆布袋，看來是被我說動了。

或者是沒電。

「這個劍齒虎的多少錢？」

「十二塊，買一送二」

「你不是說這是活化石嗎？你賣這麼便宜還買一送二？」

「這罐是母的啊，我桌子下面還有兩個是它老公跟小孩，妳不能拆散別人家庭吧？」

「．．．你怎麼認出來的？」

「因為這幾個寶特瓶長得很像。」

「．．．．．．」

她再度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

我仍然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好吧那我買這一組」，她拿出了十二塊的零錢遞給我，我把三個一模一樣的寶特瓶遞給她。

「老闆我覺得你滿有意思的，可以換個IG嗎？」

「哦好啊，但不能退貨喔。」，我把攤位的桌牌翻到背面，露出一行用新細明體印的：「鑑賞期：6秒」

「喔不會啦哈哈哈～」

台北終於隨著地球自轉，轉到了太陽照不到的那面，創意市集也正式落幕，我拿著十二塊的營收把攤位收一收準備坐捷運回家。

捷運上我像個回收業者一樣背著兩大袋寶特瓶坐在座位上，邊聽Podcast邊滑手機，碰巧滑到今天那個女生的ig，果然是靈堂系的黑白照版面。

她最新的一篇貼文是帆布袋裡放著幾個寶特瓶的照片，貼文內容寫著一句：「聽人說這是三隻劍齒虎。」

可惜她慣用的黑白色調沒辦法改變那三個寶特瓶的透明，我應該也算改變世界上某個人的一點什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