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四個沒主見的人出門遠遊

此文章僅獻給那四個狐朋狗友

大概是一年前吧，我突然跟他們說想要一起去旅遊，當時的目的地還是花東地區，我還跟他們打趣，説：「到時候先考上大學的先去學開車。」

但這件事也只是停在聊天打屁的程度而已。

忽然到幾個月前，我們一群人聚在DISCORD上玩公關災難，事情的起因早就不記得了，唯一清晰的是遊戲玩到最後，電腦視窗從遊戲變成了民宿網站。

民宿選著選著，目的地就變成台南了。

我跟他們說若是要暑假去，現在就要訂住宿了，其實不用這麼早的，距離暑假大概還有兩個半月。但因為是第一次自己規劃出遊，屬實是有點緊張，我們很快的決定了日期（因為升大學的暑假很長，大家都無事可做），在隔天就把民宿訂了（基本上是我決定的）、定金也付了，旅行團就這樣成了。

事情順利到莫名其妙。

出遊嘛，總要先排行程，結果這些小白痴們一問三不知，話題也總不在一個頻道

「你們想去逛哪裡？」

「午餐要吃什麼？」

「所以有人要去學開車嗎？還是我們騎機車？」

幹，真是夠了。

我列了幾個有名的點，順便叫他們GOOGLE一些看起來不錯的地方。

還好其中兩個比較有良心一點，他們把剛剛討論的點都排一排，行程就差不多出來了。

回過神來，人就在火車上了。我們訂票的時間晚了點，座位分別是三人、兩人一起分別在車廂頭尾，座位的分法是用抽的。

幾句閒聊、滑滑手機、在車上昏睡之後，終於來到台南。

家鄉熟悉的氣息迎風向我而來，我伸伸懶腰，長途跋涉對於我們這些不運動的肥宅來說負擔有點大，加上炎熱的天氣，讓人想要馬上衝進飯店裡窩著。

不過事情卻沒有那麼簡單，我們五個人之中沒有人有駕照，也沒有人會搭台南公車（儘管我是南部人，但在北上打拼之前我家那邊是沒有公車的），於是我們所有人一致同意要用最古老的方法，徒步。

這四個沒主見的人，毫不猶豫地同意了這項決定，其實我還蠻感謝他們的，畢竟他們沒主見的始終如一，也省去了很多做決定或吵架的時間。

結果就是，我們在這四天，包含坐火車南下和北上的這兩天，總共走了四十公里多。我每天早上都被自己的肌肉酸痛痛醒（可能這就是死不去考駕照的報應）。

因為都是學生的關係，我盡量都排一些不用錢就可以逛的點，不外乎都是一些網紅拍照點，結果這群人根本就沒有要拍照的意思，神農街走過去「哇這個好可愛喔」、「這個很不錯耶」，嘴巴上這麼說，腳卻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甚至走完整條街，五個人的手機都湊不出一張照片。

正因如此，這次行程非常考驗我的在地人指數，在光速逛完一個點後，我就要即興丟出下一個觀光景點，不然我們就無處可去了。

旅行結束回家之後，我已經自認比我爸還熟台南了。

吃飯也是一個令人頭大的問題，台南的美食遍地都是，俗又大碗，簡直學生的天堂，本該是這樣的。
為什麼吃飯會讓我們這麼困擾，因為我們之中有人吃素（登愣），不過身為美食之都的台南，怎麼可能沒有素食可吃，又怎麼可能沒有好吃的素食，這確實不是一個值得擔心的議題，值得擔心的是錢包。

結果我們也沒解決這個問題，因為每次在討論要吃什麼的時候，只會得到「我不知道」的回答，然後回音四次（包含我）。雖然如此，相識多年的情誼讓我們在不知不覺中形成了某些默契。早餐吃飯店，午餐吃冰，晚餐吃路邊攤或是鹹酥雞。

旅行確實是一個最容易讓人看清一個人的方法，像是我至今無法忘記那位吃素的同志，在渡小月說出那句名言：「好酒沈甕底，肉燥沉湯底。」，我從來不知道鍋邊素可以這麼鍋邊。（非常謝謝他沒有靠北我們吃渡小月）
還有那個從來不知道鹹酥雞要自己夾，差點夾一整籃甜不辣去結帳的同志，我從來都不知道鹹酥雞點法還有地區差異，真的。

就是這樣隨性的他們，唯一展現了不隨性的地方就只有一個，台南美術館。
對，就是那個別人推薦適合半日遊，充滿許多創新現代藝術的地方，我們裡面甚至沒有人是學藝術的（雖然素食同志上大學後是讀美術系）。

要說他們沒主見嗎？在這種地方倒是變成主見怪了。
我們從開館逛到閉館，只要有影視展品，一定坐在那裡把全部看完才會移動到下一個展品，說實在的，我不是看得很懂，甚至很多都是走出來就忘了內容。

其中有一件事讓我印象很深，我們坐在一個影視展品（City Painter) 前觀賞，看完全片整整四十分鐘，那個展區的志工跑來問我們為什麼可以看得這麼認真，他說他以為我們只是腳酸坐在那邊休息，結果竟然會隨著影片反應，像是、覆述台詞、哈哈大笑。我的那群朋友興致滿滿的在跟志工解釋有趣的點。

我則默默在心中大喊：「救命啊剛剛走過去的所有路人絕對都覺得我們是怪人！！！！」

嘴上是這樣抱怨，但其實跟人去逛展時，常常會害怕其他人是不是覺得無趣了？是不是要提早離開？反而讓自己無法去享受展覽，所以我對他們的難得的固執獻上一百分的敬意。

就是這樣的奇妙旅伴，跟往常截然不同的旅行經驗，沒吃幾道的道地美食、沒幾張照片的網紅聖地、路過到爛掉的紅太陽、看到會被的街頭廣吿、喝到膩的海尼根綠茶（雖然我沒喝），以及在孔廟把牌位上的名字都唸出來討論的不敬行為，很難想像這趟旅行有多抽象。
但也是多虧了他們的沒主見、他們的隨性，才能有一次像是這樣，難以被再現的回憶。

這次的旅行，總結了我的高中生活，包含了我們對事物的態度，對旅遊的見解，還有志同道合的朋友。
我不認為我的青春有多麼色彩繽紛，甚至在我的人生歷程中沒有一處獨特，但是多虧他們，和我一起在十八歲的尾端手拉著手向青春謝幕，縱使我們身上沾著碗底濺出的肉燥、帶著綠茶清香的酒臭味、腳底起上滿是水泡的血跡，算不上太得體。

這篇文章是寫給他們的情書，即使文筆不好，即使無聊如流水帳，也能抬頭挺胸地說出：「這就是我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