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日子〉吃屎狗原來不是都市傳說

在周末回到雨下不停的台北，是很憂鬱的。

又正逢生理期最辛苦的第一、二天，我的移動範圍幾乎只在房間和廁所之間，不舒服的感覺讓我連書都看不下、划手機也是意興闌珊，躺在床上熱敷著肚子，時不時昏昏欲睡。愛往外跑的賈思就守在我的腳邊，想必也因為我的狀態感到非常憂鬱。

凌晨時分，我因腹痛清醒，半夢半醒地坐上馬桶候著，心裡想著：拜託生理期快點過去，不要再折磨我了。沒戴眼鏡就像半瞎的我盯著前方眼神失焦，餘光看到賈思陪我進了廁所，在我腳邊動來動去。但此時賈思的動靜不太對勁，而我同時聞到一股便便味。

我看見我腳邊有一些黑黑的塊狀物，而賈思試圖想吃掉那個塊狀物。

資訊量太大我一時無法消化。
OK，牠在我腳邊便便了，而且牠想要吃掉便便；我現在坐在馬桶上，沒戴眼鏡什麼也看不清楚；我該怎麼清理？第一步該怎麼做？
凌晨時分腦子都沒還清醒，就馬上要做決策。我先讓自己努力清醒，總之先阻止賈思吃便便。我先伸手把牠推開，牠不斷轉頭看著便便帶著一臉恐懼，我語氣平緩地安撫牠：「我不會罵你哦，沒有關係，你先出去好嗎？」

重覆幾次終於把牠推出廁所門外，我才能離開馬桶好好處理腳邊的便便。幸好家裡還有以前夾巫里便便的夾子，以前我訓練巫里在廁所便便，就是用夾子處理便便的。又刷洗了廁所地板，以為天下太平，可以回床上繼續躺平。

豈知事情還沒結束，回到房間的賈思突然作嘔，嘔出一地可怕的東西。我可以辨認出那東西的原形是什麼，對，就是便便。我內心的衝擊還沒消散，又來一波更大的衝擊：牠已經吃過一回大便了，而且就用牠那張可愛的臉、常常對我微笑的嘴巴。由於吐出來的東西形狀維持完整，我甚至還有個奇想：難道屎也能逆向從嘴裡出來嗎？所以人家說「大便滿到嘴巴」不是誇飾法？

而另一個事實衝擊是，這次不在廁所，嘔吐物也是軟的，所以我必須徒手清理穢物。當然我也很快認知到，我如果想盡快躺在床上休息，該做的事還是要做。我很快就越過心裡對摸大便的抗拒矮牆，認命地拿起抹布清理，來回幾次後總算清完了。我回到床上躺著，但再也睡不下了。

我滿腦疑問，這麼可愛的賈思竟然會吃大便，為什麼會有吃大便的行為？以前看過養狗知識，我知道狗狗可能會吃大便，糞便裡的蛋白質氣味讓狗兒不會那麼排斥，可能出於無聊、飢餓、好奇、焦慮等因素出現食糞行為；有些母犬會吃掉幼犬的便便，是為了刺激牠們排便。但賈思的情況不屬於這些類型。
我知道有些狗狗會吃大便，但怎樣也不會是我們家的狗。我受到的衝擊就像平常會說「我們家的小孩最乖了」的家長目睹小孩在和同儕聊天講話粗俗地幹來幹去，或是被店家拍下小孩在店裡順手牽羊的影像等等，簡直難以置信。

正當我還在努力平復心情，賈思又吐了一次。當然，吐出來的還是褐色的那個東西。這次我很快地把已經清洗完後丟棄的抹布從垃圾桶裡撈起來，三兩下結束清理動作，順便打開窗戶通氣。我的動作簡直是一回生，二回熟，一旁低著頭弓著身體的賈思，平常靈動的大眼眼神閃爍，看起來似乎充滿歉意。

「沒事，沒關係。不是你的錯。」
我沒有表現任何責怪的意思，可是心裡想得卻是「你竟然會吃大便」。我必須承認，理性上可以接受，感性上受到的衝擊和抗拒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平復。

我的推測是這樣的。
賈思回台北吃的是弟新換的狗飼料，新換飼料本來就需要適應，加上顆粒大顆，據說連小米也不愛吃，賈思這兩天肚子應該不太消化。加上周末雨下不停，根本找不到空檔能好好溜狗，只能委屈賈思對幾個電線桿意思意思尿兩下就要帶回家了。牠消化不良，又沒辦法在外面好好排便，一急之下不得不在家裡便便。看牠神色恐懼，想來是害怕被罵才會想要吃掉便便湮滅證據吧？我對牠來到我們家之前的經歷並不清楚，自己腦補可能是不當飼養的前飼主會打罵，才會讓牠出現這個習性。
一想到這個層面，又覺得很同情牠。

那天凌晨短短二十分鐘，我已經把一整天的能量都消磨完了，不只衝擊感久久難以散去，還充滿難以抒發的複雜情緒。在周末回到雨下不停的台北，憂鬱原來只是小事，在雨天不能好好散步的賈思倒是讓我紮紮實實地驚嚇了一回。一直覺得賈思是隻很容易出意外的狗狗，沒想到牠還是能為我帶來各種生活刺激（或說驚嚇），一刻都不能鬆懈的狗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