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命名文件-3

白色的夢

穿過捷運出入口，回到了地面。隨著人潮，流進了商店街裡。節奏遊戲機檯前擠滿了年輕人，或坐或站，有男有女，專注在眼前跳動的符號上。繞過轉角，拐進了只有一個出入口的藥妝店，在貨架內外隨意瀏覽，外頭的人群透過落地玻璃，經由貨架上方，往復交錯、穿梭來去。我低著頭穿出店門，依附在各式的人群後方，出了建築物。破碎的柏油路面沾染了雨水的光澤，那份潮濕之上還混雜著幾分五彩的油垢。橫越路口，走進了立體停車場，昏暗的燈光以及泛著繡斑的樓梯，層層疊疊的車輛，隔絕了外頭的聲浪。穿梭其中，不時停下腳步，聆聽這鬧區中的片刻寧靜，佇立在這金屬的縫隙裡，享受片刻的安穩。

將肺中那緊迫的情緒擠壓而出，替換了些許自由的空氣以後，緩步踏入隔壁的彩券行裡，坐在泡棉外溢的椅墊上，低頭畫著投注單。牆上的螢幕播放著各種數字、各種球賽以及各種新聞。一旁的老頭用報紙遮蓋了自己的面容，看了看頭條的粗體文字，是昨天的消息。這時電視台正播放著失蹤案的後續報導，了無新意，老頭低下報紙看了一回，又縮了回去。我注意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沒有聽見後續幾則報導說了什麼。新聞看來已經報過一輪，老頭和店員閒聊了起來，沒有要走的意思。

樓上分租的房客還沒被找到。我從睡夢中被敲門聲吵醒時，連警方的問題都無法理解，只是反射性的掏出證件，可能警方也開口要了吧？總之是印象模糊，只記得有點埋怨房東的感覺：「不是入住的時候給過了嗎？」隨後他們想入內看看，我的腦中雖然閃過搜索票一類的字眼，不過我模糊的視線似乎看到了，隔著幾個人的後方出現了疑似房東的輪廓，我心中的不滿又多了幾分，只是平常房東很少出現，因此我也無法一下子確定那是不是他。總之穿著制服的大叔們已經稍微側身擠過我，開始東張西望了起來，我也就順勢退到一旁喝了口水，順道問了問能不能上廁所？

那是不知道幾天之前的事，應該是上週，有幾天連續下著大雨的時候。其實也不是無時無刻都是大雨，只是有的時候特別大而已，其他時候多半只是洩著雨毛仔而已。對於只有機車的我來說，出入還算可以，頂多殘留在樓梯間的雨水令人感到些許不悅而已。租屋處的樓梯間普通到不行，陰暗的磁磚地面配上無法帶來溫暖的木頭扶手，我相信相連的這幾棟透天內部一定也都是如此。透過樓板傳來的各式聲響也是，分不清是哪個方位傳來的，不過聲音的來源怎麼聽都覺得是在上方，無所謂，在這種寒氣已經透過窗縫滲入潮濕被窩的季節裡，雨聲能夠蓋過一切，讓我昏睡到被手機鈴聲吵醒為止。我是這麼跟面前的這群人說的。

我不是個認真過日子的人，從打工時的工作表現就看得出來，總之就是個得過且過的阿宅，但至少房間還算整齊乾淨：衣服大致上是折好收在衣櫃的，除了幾件常穿的長褲堆在椅子上之外；垃圾規矩的放在桶子裡，回收物也是分類擺放，只是桌上有瓶前一天晚上喝完的飲料罐而已；床頭雜亂的放著手機、手錶、發票、零錢、眼鏡盒等等的雜物，衣櫃旁放著偶爾會用到的啞鈴，浴廁裡除了簡單的盥洗用具和刮鬍刀之外，也只有一罐便宜的刺鼻清潔劑而已。

疑似事件發生的那天深夜，因為大雨、寒冷以及只有機車的緣故，我猶豫著要不要前往超商尋找熱食，畢竟房間裡還是有生冷的儲備糧食可吃，只是沒有該死的泡麵而已。這時樓上，或者說不知道是不是樓上傳來的聲響，不知為何鼓舞了我，「他們要外出了！」。腦袋跟漿糊差不多的我，完全忘記其實他們有車。於是我拿著雨衣摸黑下了樓，樓下的寒氣撼動了我的意志，不過都來到這裡了，不如就還是跑一趟吧！超商的清冷燈光彷彿浮現在我的眼前，但那應該是車頭的燈光。

夜雨隱蔽了我和機車的形影，那車開往山林深處，停在一處轟然作響的溪流旁，只有一人下車。回程的時候我抖著手進了超商，不知道單純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其他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