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荊木

荊木是一種很難得的大藥，連聖人都能使用的仙藥。

但凡大藥，必定有一套自己的求生之道，否則難以存世。

相比於蕪草死道友不…喔不，是蕪草的共生之道，荊木之道就神秘的多了。

真的就是非常認真故弄玄虛的…搞神秘。

這世間極少有人知道真正的荊木長的是什麼樣子的，因為他們…從來都很少顯露出真正的樣子。

一株荊木可以躲在一片草叢間。

一株荊木可以躲在一棵大樹上。

一株荊木可以躲在一群灌木裡。

一株荊木可以躲在一汪池水中。

一株荊木甚至可以躲在一盆小花之內。

一株荊木可以讓你看著他，卻不知道他就在你面前，簡直堪稱這世間上最遙遠的距離了。

為了求生，能夠化為一顆草、一片葉、一枯枝、一浮萍、甚至一個小小的花蕊。

一株植物可以擬態擬成這樣，難道還不夠神秘？

所以要尋找到荊木，除了要有運氣之外，還要有足夠敏銳的感知力，也就是元神必須無比強大。

否則只能寄望於運氣暴棚，恰好遇上一個露出破綻的荊木讓你逮。

所以這大概就是為什麼得到過荊木的，都是聖境級別的煉丹師，他們都是專程出來尋找荊木，不但元神強大且擁有特殊手段，所以比較容易成功。

畢竟荊木跟所有植物一樣都有個共同弱點，怕火。

是說這世間有多少存在不怕火？

離題了。

普通的火也嚇不到荊木，但夠強大的異火與靈火，就足以令荊木嚇出破綻。

所以很久很久以前，曾經有一株生長在七重天的荊木，就因為帝琰路過他所隱居的那片山林，把他嚇得差點現出原形。

雖然沒有真的變回原形，但也突然從一顆參天大樹萎縮成小樹。

這如果還能不被注意到就太神奇了。

可誰知道，就在他瑟瑟發抖，心想著吾命休矣的時候，那有著超級可怕火焰威壓的存在，竟然那麼溫和的微笑了。

然後一道咯咯笑聲從他懷裡傳出來，『呵呵，琰哥哥，瞧你把人家嚇成什麼樣子了？』

『玥，我也沒做什麼呀，只是路過都不成了？』

『嘻嘻，你本命陽炎的威勢就擺在那兒，誰不害怕？』

帝琰頗為無奈的說，『那還不是因為不長眼的實在太多，一直有人拿眼神褻瀆妳，我怕我造太多殺孽啊。』

荒玥笑嘻嘻，『我長得好看唄，那也沒辦法，可琰哥哥你不也是？不少女修用垂涎目光看著琰哥哥，我就沒生氣呢！』

帝琰一副不高興的表情，『嘖，那能夠一樣嗎？也不想想那些人的樣子多猥瑣？況且，玥兒都不吃醋，是不是心裏沒我了？』

『你整個都是我的，我吃誰的醋？難道除了我，琰哥哥還想看著誰？』荒玥攬住帝琰的脖子，嬌笑道。

隨後兩人就擁吻了起來。

荊木感覺一陣尷尬。

……逃？好像不是。

……再變回大樹？好像也不是。

那……還是變個什麼討喜的模樣嗎？瞧這對的互動，討那女子的歡心應該沒錯吧？

正當荊木還在進行一連串心理活動的時候，早就親熱完的帝琰與荒玥來到荊木前方不遠。

『荊木對吧，想不想入仙道？』帝琰的聲音醇厚，充滿威嚴但卻又很和藹。

荊木被問傻了，連話都忘記說，只愣愣地傳出意念之音，「仙道？」

『對呀，修仙入聖，甚至可踏至尊，超脫世間，想嗎？』帝琰笑著說。

『我…我也可以？』荊木終於想起來他可以說話，但他還是很困惑。

『我若點化了你，就可以，只要這是你所願意走上的路，本尊為你開道。』帝琰的聲音肅穆平穩，有著一種莊嚴的神聖感。

荊木停頓了片刻，然後堅定的對帝琰回答，『願意，我願意。』

從此他走上了一個截然不同的道路。

他被開靈點化，自此蛻變為真仙，跟隨著琰神君和玥神君來到了九重天深處，開始了他的修仙之路。

雖然是琰神君點化他的，但玥神君將他收入荒天之下，讓他自己取名，於是他稱呼自己為荒木。

荒木自此在九重天神殿修行了很長一段時間，而且熱衷於研究丹道，搗鼓出不少新奇的丹方，連琰神君都稱讚他的天賦。

誰會想到一株植物蛻靈為仙後，竟能收服靈火然後入了丹道？而且不僅得琰神君授法「丹經」，玥神君說他有玄妙緣法，所以又授了他「天衍道經」。

他一路修煉至聖境巔峰後，才遇到瓶頸。

『荒木，你的瓶頸其實不是瓶頸，你只是欠缺一道屬於自己的信念。』琰神君這般同他說著，『問問你的心想讓你去何處尋道吧。』

荒木靜坐，入定了七個月。

然後他辭別了兩位尊上，踏上了尋道之路。

『尊上，我的本體既是一株荊木，天生就有著比聖人更長的壽命，我的心，告訴我先去尋求原初的一片寧靜，當我徹底寂靜，又如同一株初生的植物之時，就會尋到我的道。』

琰神君和玥神君都只是很欣慰的對他笑了笑，微微頷首，玥神君帶著無限慈愛的對他說，『去吧，凡是你所願的，俱能成就，凡是你要尋的，終能找到。』

荒木再次成了荊木。

荊木從九重天深處走出來，走過八重天，走過七重天，走上了一條回家的路。

他是一株植物，他在尋根。

他活了很久很久，去過很多很多地方，他順著自己的記憶，一路回溯。

一路走，就一路回想，然後一路拋下了些什麼，當他終於尋到自己誕生的那處小山谷，他熱淚盈眶。

他將自己深深埋入土中，感受著黑暗的溫暖，就像回到天地的懷抱，就像回到剛誕生之初的那種深刻的寧靜之中。

荊木遺忘了所有，他真正的沉寂下來，像是又成為了久遠以前還沒發芽的那顆種子，又回到還沒誕生靈智時的蒙昧未知。

時間的概念消失了，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最後連黑暗也消失了，只有一片虛無。

在虛無之中不知道過了多久，荊木看到一縷光。

如此明亮，如此溫暖。

然後彷彿有一道神聖而和煦的聲音，「我若點化了你，就可以，只要你願意。」

像是滴入水池的那第一滴雨，漾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荊木開始想起很多很多事情，一樁樁、一件件、一幕幕，俱在回放。

最後荊木對著那抹至明至亮之光，虔誠無比的說道，「我願意。」

荊木終於又重新萌芽，重新綻放，重新回到這個世界上，帶著他所尋到的道。

存在，僅僅就是存在而已，這就是荊木的至高之道，荊木的信仰。

荊木的道心，圓滿了。

荊木踏上了至尊路，他開始潛心修煉，專注於衍化世界，當邁入半步至尊境時，他領悟了一種全新的領域，於是荊木轉而鑽研並發展起這個能溝通萬界植物的領域。

不知過去了多久的時間，當他成就這領域之時，但凡根著於渾天之界土地中的植株，都成為這浩瀚植物網路的一部分，同他共享著所見所聞。

荊木終於滿足的出定，但是重新睜眼後所看到的世間，卻不是一個他所希望看到的世間。

不僅是他所在的遠古時代已經結束，甚至又經過一個動盪的上古時代，天道法則竟殘缺不全，甚至他能感應到至尊之路已斷，後面的道途他無法走完，而最重要的是，這天地間居然已經不知道琰神君和玥神君的存在？！

那可是渾天之界至高無上的尊神！

直到他很快從植物網路中解析出各種可疑的訊息，這世間普遍流傳著遠古發生過一場對抗魔主的大戰，而神殿之地成了迷霧禁地，修行之人已不知曉至尊境界的存在，也不明白天道有缺的事實，更遑論知道過去曾經有過兩位始終庇護著渾天之界的溫柔尊神。

荊木逐漸感覺很不對勁，於是他開始推衍。

然後…他碰到了龐大的天機…令他一陣心驚，轉而小心翼翼的迂迴計算，不斷旁敲側擊，盡可能從中尋找線索出來拼湊。

他有很多時間，也很有耐心，所以他慢慢理清了頭緒，也抓出幾條重要的線索，然後開始布局。

荊木先是培育了一個分身下界，結果在一路修行成長起來的過程中，他遇到一顆蕪草，索性就結伴一起修行，最終成就了荊蕪老人之名，留下了荊蕪秘境，也留下了註定在某些時間出現於某些地方的特殊機緣，連他自己也不明白這樣安排的用意，但這就是他推衍所得的微弱天機，所以他照著做了。

其次他經營起一個純粹分享情報的勢力，除了依然是因為推衍所得結果，還有一個強烈的直覺，這直覺讓他明白自己就是需要這樣做。

然後無數年過去，荊木看著這世間的一切變化，真的越來越心灰意冷，越來越失望，直到前段日子，九重天上莫名出現一批半步至尊境，荊木簡直要嚇傻了，但他很快就明白過來，這世間，要變天了！

他自己曾經是荒木，怎麼會不曉得這些人是誰？分明是從神殿走出來的帝天九部眾與荒天九部眾啊！這說明了那迷霧之中果然大有蹊蹺！

荊木又開始熱切關注著他的植物網路，不想錯過任何一絲線索，終於當他在二重天看到那熟悉無比的面容，自稱帝琰，隨便掏出來就是極品靈石，那肯定是九重天上的琰神君不會錯的啊！

荊木重新燃起了希望，他一路關注著，目睹著琰神君找到一個凡界的漂亮嬰孩，見到那眉眼盡是玥神君影子的小女孩，荊木像是明白了什麼，他很激動，因為那應當是轉世的玥神君！

他繼續關注，看著琰神君在夜裡總是偷溜到還是小小一個的玥神君房裡，用那樣溫柔又憂傷的目光凝望著，默默守護著，連偶爾碰觸都很小心，那一刻他心裏真的狠狠地抽了一下，對琰神君來說，這該有多麼折磨？

然後他也終於知道留下的荊蕪秘境到底有什麼作用，看著他們一路走來的各種景象，其實荊木真的很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他不能主動去接觸，他只能等待。

默默地看著，然後等待。

終於等到了天機所示的這一天！

玥神君重回神殿的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