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短篇】飲杯咖啡的心碎 ＜下篇＞

    她看著他的身影離去，緩緩地，像煙的繚繞盤旋的聚散難言，卻
又受風而無奈分別。

    該這麼想嗎？她問著自己。他的言語那般決絕，怎麼能相信他心
中其實埋著不願？

    她暗暗苦笑了起來。不能怪自己依然的留戀吧，雖然，這段感情
的起始都由他主導、由他決定，但話說從頭，若不是她自己的寂寞做
祟，若不是太想找個陪伴，怎麼會就這麼輕易地做了賭注，決定和他
嘗試自己的第一次戀情？

    端起了咖啡，選擇將手圈著杯子，輕輕感受那溫熱的熨貼，就像
是他把她包圍在他的胸懷之中。只是，諷刺的是，兩人真正的擁抱，
卻似乎是出現在即將分手的時刻，還是在一種曖昧不明的情況之下；
這，該是另一種悲哀吧。

    她淺啜了一口，聽著喉嚨滑過液體的感覺；今天，特別選擇了沒
喝過的「巴西咖啡」，只為了想嘗試一種新味，沒想到，卻為她今天
遇上的分離做了預兆。那般的酸苦，入了胃想溫暖胃的空虛，卻成了
無言的抗議，反而翻攪起苦情的浪潮，嘔得胃隱隱作痛了起來。唉，
還是自作孽吧，不然又何苦在明知它對自己的不適，還依舊堅持這般
選擇？

    暖和著手，她瞥見了Menu上的一段文字。「茶宜奕棋清談，酒宜
把盞同友小酌，而咖啡，適於思考的沉澱。」是嗎? 想她從前喝咖啡
，只為了聞香，以及熬夜要提振精神；直到遇見他，知道他將咖啡當
茶以度熬夜，便無由地養成一種習慣，在夜裡藉著咖啡，和自己的心
情對話，問闇黑裡的另一個自己，對他的心情，是否真的對他有了感
情，他對她是不是真心，他給的是一時的熱情還是永恆......。她知
道一切的答案其實都要靠自己尋找，以及靠他所能給予的誠意來確定
，只是......有些怨起當時自己的柔弱，為了他的厭於束縛，明知他
的慣於逃避，卻還是選擇了靜默，寧願心中的疑惑及傷口逐層堆疊而
血淚自拭，也不敢向他要求解脫的話語。

    其實，他也算對她是有著真情的，不然，大可任意晃盪來去，無
需對她的心緒做上任何的反應與承擔，情人又如何? 多少情人還不是
各過各的情緒生活? 可他，就是那麼的心思細膩，一點風吹草動他也
能細細呵護，說他只是禮貌，她可不信，若不是曾經用心，那麼風月
不相及他又怎能明瞭? 只是，他對自己的保護，總是讓她不知該如何
面對，不知道他的心情，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知道他到底想怎麼做，
一切的一切，總是讓她存著不踏實感，聽著他一次一次的說愛道情，
甜蜜吧，但提升不了多少的真實性，以足她撫平不安。

    是她不對嗎？總是這麼的疑忌，不敢交出完全的自己；不能給他
承諾，只是隱隱說著也許喜歡；不懂給予安撫，只是任性地要求他的
呵疼......說來，還是自己的不懂愛害了自己吧。以為自己在面對愛
情時能夠成熟，以為懂得如何進退而不失分寸，以為懂得「談感情就
要像放風箏」這般該收該放的道理；誰知，一切枉然。真正面對了愛
情，才看出自己的淺薄無知，將愛情想的太輕易，忘了愛情中還存在
另一個人的相對主導，並不能因為一廂情願而決定一切；沒有互相的
愛情，最終只能鴻飛冥冥、天各一方、而無可挽回。是悲情嗎？不，
不如說是知情，縱然只懂得皮毛，

    只能空口白話一番。

    喝完了咖啡，她決定就此一別，雲淡風輕，只是......說歸說吧
，明知應該如此，偏又思維與心智相違。也罷，還是就依著那句老話
，「順其自然」吧，就算仍對他心存掛念又能如何？他再也不會心繫
，再不需為己情牽，連朋友都不能放心去做的人，又怎能對他再多所
冀望？

咖啡店的風鈴悄悄地響了起來，她走出探探屋簷外的雨，既然雨
意綿綿，不如就這麼披著細雨歸家，就算是，另一種哀悼。

    轉角，一杯咖啡陪著一個人影，騰騰地冒著煙，在這下雨的夜裡。


                                                        199903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