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的第一名

「本年年終考試第一名是林曉彤。」陳老師向全班學生宣告這個消息。

陳老師笑得蠻滿足自豪，自覺是自己的功勞，她對曉彤關愛有嘉，彷彿是自己親女一樣。

全班又拍掌又叫囂起來，牽起了一陣騷動。

曉彤回望四周的同學，翹起了嘴角，卻不再像以前那麼興奮，因為已經習以為常，同學慣性地為她的成績而歡呼，再沒有新鮮感，漸覺乏味。

廖紫紅回頭看著她，沒有拍手也沒有歡呼，只專注於她面上的表情，發覺她毫不興奮，嘴⻆像一把小利刀直插進她的眼球她的心底。

陣陣的刺痛不住地干擾著她已酸了的鼻子 ，要她哭，但她堅決拒絕哭，至少不會在敵人的面前哭，這是她尊嚴的底線。

她的成績緊隨著曉彤之後，只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別人就忽略了她，眼裏只有曉彤一個，實至名歸，毫無異議。

陳老師走到紫紅的身旁，彎著腰拍著她的肩，輕聲地在她的耳邊說：「不要氣餒，你也考得不錯。」

第二名就是第二名，一句十句甚至千句的安慰，都改不了這個事實，她的心如火般焦灼，同學們的叫聲愈大，她的心就愈痛，痛得腰也伸不直，呼吸也不順，半窒息的狀態。

下課鐘聲響過，同學們都簇擁著她，都要她的試卷來看，都要她的筆記來看，明明都是一樣，明明都是一起上課的，為什麼結果不一樣？

為什麼千辛萬苦的堅持，並未為她帶來一刻的勝利。常言道，失敗乃成功之母，難道還未失敗夠麼？

翹彤站了起來，緊緊盯著紫紅，心中萬般不忿。要是沒有了她，她就是眾人的焦點，一個勝利者。

放學後，紫紅跟隨著曉彤，待她落單的時候，她手執起手機，從她身後猛砸在她的後腦勺上，曉彤一下子便暈了過去。

紫紅拉著她的雙腿，硬拖下山坡到一個渺無人跡的草叢裏，她一腳踏在曉彤的胸口上，極厭惡她的嘴臉，抓起了一堆泥土，撒在她的臉上，她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紫紅蹲下來一把抓住她的頭髮，啐了一口說：「你有什麼了不起？還不是終敗於我手上。沒有你，我就是第一了。」

紫紅很久沒有這麼快樂過，很久沒有這麼舒坦過，她躺在曉彤的身旁，仰望著灰色的天空，昏昏沉沉的睡去。

起來時，身旁的曉彤仍躺在那兒，沒有離開過，她伸手去探她鼻息......驚慌地爬了起來，趕緊往山坡上跑，她跑回去學校，如常地在操場上集會，聽訓導主任的訓話，迷迷糊糊地跟著隊伍回去課室。

上課鐘聲響過後，還沒看到曉彤的蹤影，心裏感到不安，呼吸也急促起來，變得極為焦躁，根本沒法集中精神上課。

到了第二天，曉彤的屍體被途人發現，震驚了整個校園。

三星期後，一切彷彿如常，可課室仍幽幽的罩著一層沉鬱的氣息。

「本次測驗成績獲得最高分的是蔡潔明。」陳老師向全班學生宣告這個消息。

只是一分之差，紫紅就敗給了插班生蔡潔明。紫紅渾身一陣熱又一陣冷，很不自在，呆呆的坐在那兒，悄悄地回頭用眼角偷看潔明的表情，她的笑容一下子就把她燃起來。

下課後，紫紅遠遠地跟隨著潔明，當她走到近乎曉彤墮坡的位置時，她立刻衝上前，同樣用手機砸向她的後腦勺，潔明即失去了靈魂的野豬滾下坡去。

紫紅本想下去看她，但聽見了人聲，不敢造次，衝上山坡繞道躲避。

潔明三天都沒有上課，紫紅暗自偷笑，放下了心頭大石似的，繼續用心上課。

不料第四天，潔明回校上課了，跟以前一樣，沒啥改變。

紫紅大為震驚，背脊滲出熱汗，不知所措，四肢無論放在哪都不大舒泰，很不自在。

眼見潔明朝她走了過來，心幾乎要跳了出來。

「紫紅，明天我開生日派對，全班同學都來，你都來吧好嗎？」潔明親熱地用雙手按著紫紅的手，讓她更顯得不自在，撥開了她的手。

「人人都來，不要掃興吧！」潔明皺著眉，搖著她的手，苦苦懇求。

偉森見狀即上前搭著紫紅的肩說：「來吧！還嫌讀書不夠苦悶嗎？倒不如開開心心玩個一夜痛快吧！」

偉森是紫紅班中最心儀的同學，這一接觸反讓她鬆弛了下來，不安感驟然消失得乾乾淨淨。

她不敢抬頭望他，只垂眼點點頭，二人即高興地叫了一聲。

潔明生日會的當天，大部份同學都有出席，潔明好不高興。同學們雖然大都跟她不太熟稔，但都衝著她家的豪宅而來，吃的方面也不會太失禮吧，誰不來就白不來了。

紫紅來前在家中躊躇了好半天，要來還是不來?她根本不想前來逗她高興逗她歡喜自己，她在乎的只有偉森一人。

自從潔明來到學校後，偉森就一直跟她很親密，經常出雙入對，像一對初戀上的戀人，這她也忍了，那料潔明的成績竟然那麼出眾，輕易地蓋過了她的光芒。

紫紅對她產生了好奇，但覺出席她的生日會是一種奉承，很抗拒這些活動。然而，偉森親口的邀請卻讓她心軟了。

她本來想打扮得最好，要偉森眼前一亮，留下最美最好的印象，但當她想到這天她不是主角，主角是她最討厭的人時，她打消了那個念頭，只隨意挑平常穿的衣服穿，連化妝也省了，素臉出門。

他甫踏進潔明的家，便被她富麗堂皇的客廳迷住了，她以為這只會出現在電視或電影裏面，感覺毫不真實，卻又真實地呈現在她面前。

一眾同學已在客廳裏吃喝玩樂，一陣又一陣的笑聲叫聲衝進耳朵，讓她皺眉。

突然間，燈火全滅，屋內一片漆黑.....「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生日歌隨之響起，一個燃著爉燭的蛋糕被送到她的面前。

她好生奇怪。

「紫紅生日快樂!」眾人齊聲在漆黑裏向她祝賀。

她一時間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這天明明是潔明的生日會，怎麼會有人向她祝賀？

喔！她記起了，她終於記起了，這天真是她的生日。由於家境貧窮，連每日兩餐都是問題，何來有興緻，何來有多餘的金錢慶祝生日？

她是明白的，所以漸漸也逼著自己忘記這個日子，只是每天都提醒自己，要改變現狀就要好好的把書諗好，一刻也不能放鬆，要在人群之中脫穎而出。

聽著同學們的歡呼聲，看著眼前的燭光的晃動，火光的熱烘著她的眼眶，一不小心眼淚便失控地如珠串般流了下來。

紫紅很享受這一刻，把衣袋中的手機也揑得緊緊的。「嘟。」的一聲響，敲醒了她的腦袋。

「跑！你們都給我快跑！」紫紅突然高聲向他們嚷著，眾人無不感到愕然，先時靜默了半天，然後有人便是笑了起來，以為這是一個玩笑，笑聲接連傳了開去，形成哄堂大笑。

「紫紅，你要是這麼來戲弄我們，也實在太看小我們的智慧吧。」

紫紅心知不妙，時間也無多，「偉森！偉森！」她衝開了人群，藉著手機微弱的光，邊跑邊尋找偉森的踪影，可是連他的聲音也聽不到，她急得涕淚交加，也沒閒伸手去抺。

她大叫一聲，向著滲著微光的大門衝去，瘋狂似的奪門而出，走到平靜的庭園，走到無人的行人道，終於停下了腳步，回望那所白色的豪宅，砰的一聲響，無論是玻璃窗或木門都被轟脫掉，屋內頓成一片火海，沒一個人可以逃出來，連一聲呼喊也沒有。

紫紅兩腿發軟，一下子坐在地上，不住地嗚咽著，卻叫不出聲來，哭得兩肩一聳一聳的。

縱使她是唯一一個能及時逃出的生還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