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這本書還沒寫完》——第五章、度過遊戲的第一天

　　好了，現在他們兩個終於吵累了。

　　琰深嘆了口氣，疲乏地看著屏幕外的眾人說：「我說你們，真的太緊張了。不過是前陣子大規模系統癱瘓，而導致數據錯亂間接影響到日曆正確的日期，只是還沒來得及修復而已。」

　　「那妳難道不能幫我們把“正確”的日期修正回來嗎？」夏紫苑心裡存疑地問。

　　但這個提議馬上被琰搖頭否決：「很遺憾，玩家所使用的終端設備我是不能隨便亂動的，我的工作比較像是旁白和解說員，不能過多介入遊戲。再說日期什麼的也不重要吧？這只是來計算遊戲時間已經過去了多久，以及今天是星期幾的工具而已。」

　　然而這種隨便的理由很難讓人信服，郝峻荣不屑地咋舌：「看來妳也不比市面上的那些人工智能厲害到哪去。」

　　琰隨意地瞥一眼，眉間雖有怒氣但不想去理他。接著又像是想到什麼高興的事，雙手指尖輕輕相抵，優雅地笑道：「對了對了！在這段期間裡，我們遊戲主辦方已經為大家分配好房間囉！」

　　一排列表列在琰的身旁給他們看，上面有每個人的照片和名字，照片下面有一個編號，編號旁邊又有一個「房號」。

　　穆時雨看向橘色頭髮的女生的照片，旁邊姓名的那一欄寫著「鄧明月」。

　　「現在是首都襄安市時間晚上十點十三分。你們可以在基地裡自由活動，或是就寢，但謹記千萬不要出去喔。」琰丟下這麼一句話，招呼都不打一聲就直接離開了。

　　還有心情開玩笑的UJ用手肘輕輕碰了一下郝峻荣：「欸，她莫不是在跟你鬧脾氣？」

　　「啊？？？你有病吧？」

　　終端設備的螢幕主畫面有各種螢光色線條構成幾何圖形的黑底桌布，琰的像素小人站在右下角，以及他們這些人的大頭照，何湘靈的那一張是灰色的。

　　每個人的大頭照角度都有點不同，而且並不像證件照一樣工整，遮耳朵遮眼睛的，穆時雨的那一張甚至還是她已經把戴好耳麥的形象。是在什麼時後偷拍的嗎？真不舒服。之後一定要找找看隱藏式攝像機在哪。

　　穆時雨皺著眉點開她的那一張大頭照。

　　跳出的UI介面還有她的照片，以及其他跟她有關，但不是那麼重要的資訊：

　　編號：09

　　姓名：穆時雨

　　身份：C級公民

　　等級：綠色

　　房號：108

　　遊戲幣數量：0

　　下面還有一排存款、轉帳、商店等瑩藍色按鍵。

　　其他資訊她是看得懂，可是等級那一欄的「綠色」又是什麼？說起來，之前琰有對她說過『不愧是綠色！』這句話，是跟這個等級有關嗎？

　　「各位，“等級”那一欄你們分別是寫什麼顏色？我的是“綠色”。」穆時雨向那些坐在沙發上的那群人問。陳宏宇跟Z已經回到自己的房間了，剩下的人在等鄧明月醒來。

　　「紫色喔。」UJ從升降梯口拿出薯片和可樂，坐回沙發。他晚餐就吃這樣嗎？

　　他用力打開薯片的包裝袋問：「妳想到什麼了嗎？」

　　「我也不確定，太抽象了。」穆時雨納悶地盯著螢幕。

　　坐在UJ跟林瑞罡兩人之間的郝峻榮說：「話說回來，誰會把等級用顏色來區分啊？」他右手手肘撐在大腿，隨意擺弄手中的能量飲料：「順帶一提，我也是紫色。」

　　「我的是藍色。」夏紫苑一臉沒趣地頌肩：「估計這只是對方故弄玄虛，製造出讓我們轉移注意力的障眼法罷了。」

　　「也不是沒可能，但果然還是很在意啊。」她摩挲著下巴思索夏紫苑的發言。

　　「轉移注意力？」林瑞罡把口中咀嚼的麵包吞下肚問：「轉移什麼注意力？」

　　夏紫苑歪著頭：「應該是有些玩家會想透過一些遊戲提供的資訊猜測遊戲背後的秘密，藉此找出逃離的機會。主辦方為了避免這種狀況發生，於是在隱藏這些秘密的同時，也設下一些不重要的遊戲設定來搗亂玩家的思緒……」她頓了一下，忽然想到自己一個未成年少女，幹嘛這麼認真的幫這些二十幾歲的大男人分析現況啊？「不對，這種事為什麼要問我？我只是個學生啊喂！」

　　輕笑一聲，UJ向夏紫苑打趣道：「可妳這不是說得很好嗎？看來以後有問題來問妳倒也不錯。」

　　「是成年人的話就給我自己去思考！」

　　「話說瑞罡兄的等級是什麼顏色的呢？」

　　「不要轉移話題啊混蛋！！」

　　處在狀況外的林瑞罡眨了眨眼，眼神發愣。反應過來後，就微蹙眉頭，像是黑珍珠般乾淨純粹的眼眸游移著：「我沒去特別注意，不記得了。不然穆小姐，能麻煩妳幫我看看嗎？」

　　空氣瞬息之間陷入寂靜。林瑞罡木然地咀嚼著麵包，看起來沒有要收回自己剛才所講的話的意思。

　　「……好啊。」她點開林瑞罡的UI介面。

　　編號：03

　　姓名：林瑞罡

　　身份：E級公民

　　等級：藍色

　　房號：103

　　遊戲幣數量：115

　　「林先生的等級是“藍色”喔。」

　　「是嗎？真可惜，我比較喜歡米黃色。」

　　郝峻榮忍不住小聲嘀咕：「喂，你這傢伙神經未免太大條了吧？」

　　雖然個人的UI介面裡沒有特別隱私的資料，不過一般民眾通常不會將自己的公民等級隨便告訴陌生人，但凡接受過正統素養教育的年輕人更不會隨便問對方『你是幾級公民？』這種低級問題。只是為了不讓這個社會再存在一條多餘的歧視鏈。

　　雖然等級歧視從政府將人們劃分開來那一刻就無法避免了。但為了在第三次世界大戰剛結束後，能合理地分配有限資源，等級劃分是遲早要實行的政策。

　　穆時雨不是搞等級歧視的人，畢竟如果家裡沒有一個A級公民的家人，那她也會是E級公民的一員。但這不保證每個人都像她一樣理性，拿林瑞罡這種E級公民舉例，絕對是那些極端分子迫害的對象。所以他願意讓她看自己的公民等級，要嘛是很信任她；要嘛是真的神經太大條。

　　她由衷希望千萬不要是前者。

　　反正不管如何，林瑞罡允許別人看他的公民等級這點本身就很反常，一點都沒有身為E級公民的自覺，如果他是C級以上那倒好理解，但C級公民証不是一個默默無聞的藝術家能拿到的東西。

　　不過也多虧如此，她確認了一件事。

　　拿了從升降梯送上來的起司火腿三明治和牛奶，穆時雨坐到夏紫苑對面的單人沙發上準備開吃，吃著吃著又停下來了。

　　說到用顏色來排等級，穆時雨最先想到的是彩虹的顏色順序。

　　紅、橙、黃、綠、藍、靛、紫。在深入思考前先把「靛色」排除，因為一般人在做顏色區分的時候，通常會把藍紫色歸類到藍色系那一部分。

　　身為最底層的E級公民是藍色卻不是最末尾的紫色，那這個顏色等級應該跟公民等級無關。除非——他們也把「空白地帶」一併算進去。

　　空白地帶是最外圍的法外之地。因為地域廣大，魚龍混雜，中央主管機關無法全面管理，所以即便那裡的人口有「公民」的兩倍之多，但政府像是不知道有這個地方一樣，在頒發政策的時候鮮少提及那塊區域，其他公民也視這個地方不存在。當然，那裡的人也沒有所謂的公民証。

　　如果把空白地帶也算進去的話，六個顏色、六個社會階層，那顏色等級還是有可能是對應公民等級。可是都有一個公民等級了，還要再多此一舉再加一個顏色等級來強調玩家之間的身分差距嗎？

　　而且穆時雨是C級公民，如果顏色等級是對應公民等級的話，那她應該是「黃色」才對。

　　嘖，要是還有其他人可以成為這個推論的對照組就好了。

　　穆時雨餘光瞥見有個東西放到她嘴邊，她下意識地張嘴含住。

　　「……唔？？」

　　那個東西鹹鹹的，聞起來很香，應該可以吃。她咬下去，咔嚓一聲的清脆口感，是薯片，還是番茄口味的。

　　「哈哈哈哈哈！妳也太可愛了吧！」

　　「你別再戲弄人家了啦！」夏紫苑嗔道。

　　那隻惡作劇的手收回去，UJ得逞的笑聲將穆時雨拉回現實。他從包裝袋裡又夾出一片薯片放進嘴裡，問：「想什麼呢？這麼認真，感覺妳從醒來就一直在思考。」

　　「嗯……如果不想點別的事情，我實在無法樂觀起來。而且，我想盡早弄明白這個遊戲背後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一旁的郝峻榮挑起一邊眉，神情複雜地看著她：「我說妳，難道想在第一天就搞清楚這個遊戲？」

　　穆時雨一時語塞，著急回話：「我也沒有自大到說能在這麼短的時間，用這麼少的線索就能破解它啦。」

　　「齁喔——」郝峻榮拿腔作調拉著長音。又問：「那就現狀而言，妳想到什麼了嗎？」

　　「這……」她遺憾地搖搖頭：「沒有。」

　　能有什麼想法？難道要她說『我很在意公民等級跟顏色等級之間的關係，能讓我看一下你們的公民等級嗎？』這種腦癱患者才會說出來的話嗎？

　　夏紫苑若有所思地看了躺在沙發上的鄧明月，跟穆時雨說：「這樣吧。時雨姐妳先回房間休息，我跟他們三個在這等她醒來。」

　　「沒問題嗎？我現在還不睏喔。」讓一個女高中生跟三個成年男性待在一個空間，怎麼想都不太好吧？

　　「妳醒來的時間比所有人晚太多了，這不太正常，我擔心妳的身體會不會有什麼問題。與其在這裡想一些沒有眉頭的事，還不如趁早歇息吧。」

　　「完全不用擔心喔，我現在沒有覺得身體有哪裡不對勁。」

　　「鄧明月會怕妳。」夏紫苑乾脆把話說白。

　　「……什麼？」

　　「雖然我們知道妳沒有惡意，但對鄧明月而言妳是讓她受到第二次刺激導致她嚇暈的元兇。我想，在確認她的精神狀況前妳們還是不要碰面來得好。」

　　這出乎預料的回答讓穆時雨啞然，同時也倍感內疚。她在心裡譴責自己的不體貼，連一個十五歲的小女生都比她會照顧人。

　　 UJ見她心情低落，勸慰道：「主要還是現在也晚了，明天我們之中幾個還要出去探索，妳作為通訊員勢必要跟著一起。到時如果妳精神不濟，遇到危險就麻煩了。所以妳就先回去睡覺吧！」

　　穆時雨點頭回應。

　　 108號房從餐廳走的話會比較近，而餐廳就在大廳隔壁，面向液晶顯示器的右手邊的牆壁上就有通往餐廳的大門。穆時雨跟其他人道聲晚安後就立馬離開這裡，因為再不走的話可能就來不及了。

　　沙發上，有著一頭溫暖的橘色長髮的睡美人在穆時雨前腳剛踏出大廳時，眼皮開始翕動著，濃密的睫毛隨之輕輕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