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se 02：願望APP(4)

　　「她們在看的是這個APP。」

　　方鳴把自己的手機放到桌子上。坐在他對面沙發的青年看了看手機上的畫面，笑道：「真簡陋的設計。」

　　畫面的中央，只有一個問題：「你有不惜一切也想實現的願望嗎？」

　　問句下方是「有」和「沒有」兩個選項。

　　不同於他哥哥的輕鬆，方鳴煩惱的揉了揉太陽穴，「可是，這搞不好是真的有效果。」

　　一隻虎斑小貓在他的腳背磨蹭幾下，舒服的喵喵叫了幾聲，然後溜到方雲坐著的沙發上，在方雲旁邊找了一個小小的溫暖空間，便蜷縮著趴了下來。儘管方雲一臉嫌棄的挪了挪位置，但小貓立刻又黏到他的身上。

　　方鳴看了看那隻貓，又看了看客廳牆邊的幾排籠子和水族箱，它們的數量足有三四十個。方雲經營這間獸醫診所已經好幾年，但一直沒什麼名氣，帶寵物來診症的人很少，更多的是方雲在路上撿來的受傷流浪貓狗和一些被人忽略的動物。他之所以還能勉強經營下去，除了因為地下室的租金便宜以外，還依靠著在老同學開的醫院裡偶爾給病人動手術得來的收入。

　　他一直想不通為什麼方雲要在念完醫學士之後轉行念獸醫，但他的哥哥不曾在家人面前說出理由。

　　念獸醫的話，對你的魔法也有幫助——母親以這樣的原因允許了方雲的要求，反正她不缺錢。

　　現在，客廳裡的籠子全都敞開著，本來居住在裡面的動物大多很識趣的在客廳連接著的另外幾個房間待著，沒有來打擾他們的談話。

　　只是方鳴也注意到，比起他上一次來拜訪方雲的時候，這些籠子的數量似乎又擴大了一些。雖然房間依舊整潔，但要是讓旁人看見這樣的場面，恐怕虐待動物的罪名馬上就會落到方雲頭上。

　　除了他的手機，桌上還有一盒披薩和一些小食，旁邊開了幾罐啤酒，有幾個空罐子則滾落在地板上。典型的星期五晚上。

　　方雲取了一罐啤酒灌了幾口，他渾身酒味，但雙目清明，與已經有些醉意的方鳴截然不同。他問道：「是因為那個女鬼嗎？你覺得她在提醒你這件事與那起失蹤案有所關連？」

　　方鳴點點頭，「她以前並不常出現，只是這陣子……」他聳了聳肩，「搞不好失蹤的那個女孩，就是許了願望，所以她在發現另外一些女孩接觸這個APP的時候，便對我示警。」

　　他的哥哥沉默下來，視線飄向了一旁，「許願……最近我好像也聽說過類似的事。」

　　方雲與方鳴面部輪廓有些相似，只是方雲的五官和氣質都更靠近他們的母親。雖然從兒子的角度看，不論母親長得多麼漂亮，她的我行我素和難以捉摸的性格也並不討喜，但跟母親有著相似特質的方雲，在學時期卻是招惹了不少狂蜂浪蝶，每逢節日，收到的禮物都能塞滿一輛貨車。

　　當然，那也有可能是人們受到方雲的魔法影響所致，就像動物都喜愛親近方雲一樣，大概人類的身體會自然而然的受到魔力的吸引。

　　不知不覺間，那隻虎斑小貓已經得寸進尺的把兩隻爪子都搭在方雲的大腿上，直到青年翹起腿，牠還是努力著不縮爪，而是伸展著身軀，把自己拉成了長長的一條。

　　「……對了，是『井女』的事。」方雲無視了小貓，「大姐之前留了訊息給我，說『井女』醒來了。」

　　聞言，啤酒罐差點從方鳴的手中滑落下來。

　　「『井女』？她……她不是被封印了嗎？」

　　方鳴沒來得及掩飾自己臉上的驚愕，方雲自然也注意到了，但他沒有對此說什麼。

　　「出了意外，井被車撞了，封印的陣就出了問題。」方雲說，「當年負責封印的那對夫妻好像很久沒有與協會聯繫了，暫時也找不到人去修復那個法陣。」

　　「這樣嗎……」方鳴的情緒依然未有平復，在方雲剛提到井女的時候，他的腦海裡就浮現出回憶中的那個古井。

　　還有某個湖邊。

　　在小時候，他們一家人曾經一起到那個古井去，當時母親很熱衷於實地考察，但他們也不過是遠遠往那邊看上幾眼便離開，母親說，要是走得太近，她擔心三個孩子會不小心向井女許下什麼願望。

　　不過，母親的意思倒不是說任意許願會引來不好的後果，而是古井馬上就要被封印了，在這種時候許願也不會實現，不划算。

　　與其說她的思考方式與常人不同，倒不如說她對自己一家極其自信，認為井女的許願所能引來的後果，絕不會對他們造成什麼威脅。

　　對於當年還小的方鳴來說，到古井參觀是一場很新鮮的體驗。他那個時候，正是最愛與人炫耀事情的年紀，雖然母親警告了他們不能跟外人談論關於這口井的事，但是最後方鳴還是忍不住告訴了一個孩子。

　　公園，湖邊，捉迷藏，然後他們手牽著手，躲到了草叢裡。

　　兩個小孩挨在一起，有時會緊張的從草叢中探出頭來，但過了一陣子，他們也沒有被人發現。

　　躲藏很沉悶，所以他們就開始悄聲的說著話。

　　家裡的事情、學校的事情……以及「井女」的事情。

　　那個男孩對井女很感興趣，但方鳴不知道他最後有沒有去過那口古井——

　　因為，男孩已經死了。

　　「不過時代果然在進步，以前要許願還得去特定的地點，現在下載一個APP就能輕易做到了。」

　　方雲很體貼的沒有繼續井女的話題。他取出自己的手機，手指在屏幕上輕巧的點了幾下，他的手機桌面上立刻出現了眼熟的標示。

　　「看來任何人都能輕易搜尋到這個程式。」他說，然後瞄了方鳴一眼，「你有嘗試過回答那條問題嗎？」

　　「還沒有，現在也看不出來這個APP究竟是哪個部分出了問題……」

　　方鳴心不在焉的回答，因此待他發現哥哥接下來動作的時候已經晚了——方雲果斷地按下標示，然後點下了「有」。

　　「你——」

　　「與其思考，不如實驗看看吧？」方雲笑了笑，「我正好無聊了，可以幫你一把。」

　　方鳴正想說些什麼，卻忽然有一陣強烈的暈眩感襲來。

　　與他同步倒下的，還有方雲膝蓋上的那隻小貓，只是小貓的身體在摔落之前便被方雲穩穩接住。

　　這也是方鳴失去意識前看見的最後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