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

〈家人〉
騎著有點悠閒的電動車
起步慢慢，涼風徐徐
空曠的街道，躁動的心
在平緩與劇震間
擺還不定

阿公家的龍眼樹
早已不再結果
它也不知去了何處
院子裡堆滿去年、前年
不知多久前的落枝
褐色的枝幹，是不是
擋住了新芽？

記憶裡的雜貨店
好久，好久了
好多東西都隨著時間一起流走了
看著阿公躺在床上
我坐在一旁
「妹妹呢？」「你在哪裡上班？」……
我們的對話，好似錄音機回放著
試著找些新的話題
卻只得到微笑回應

循環了幾次
笑容漸漸佔據話語
看著阿公看著我
想著不知道該說什麼
要他看看窗外綠葉
看看雀兒鳴戲
他卻只看著我……

看著他
本就不多的言語
頓時收了聲
只說了「阿公啊！
你要好好活著！
下次我再回來看你！」
我心裡卻想著
會不會有天
我也覺得活著是殘酷？

揮揮手，揮揮手
「阿公，掰掰！」
站在電動車旁
看著手機發著呆
阿嬤開著她的電動敞篷車
剛剛散心回來

數十年如一日的陪伴
心累、心暖，
令人崩潰的日常
轉念之間的心順
「一定是我上輩子欠他太多
這輩子才讓他給我這樣折磨」
阿嬤無奈、笑笑地說道
「……畢竟是家人……」

靜聽著老人家倒著情緒
偶爾穿插著適當的「連接詞」
讓阿嬤繼續說著
聽著，聽著
這也是我現在能做到的……

心懷雜亂沉重的騎著電動車
起步慢慢，涼風徐徐
鄉間的街道，浮動的心
在跳躍與靜默間
試圖交融

那時間自顧自的走著，我也自顧自的走著，突然心血來潮，驟起的決定，感受著真實的淡淡無奈，阿嬤千言萬語，最後只用「家人」兩個字，就扛下了。

千言萬語只一句，任勞任怨為家人。
苦難悲歡與君渡，來日天上卧同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