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如初番外:歲歲拾安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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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不算什麼,只我不願同她多費口舌。
沿着梯子爬下來,角門沒上鎖,只一個守門的婆子,耳朵有些背。
我開了角門,探出腦袋看那婦人。
她蹲在地上,拉着那男孩兒上上下下地看,似怕他被一顆梨子給砸壞了。
她不討人喜歡得緊,可待她的孩兒卻一片拳拳之心。
阿姐說看人不能只看一面,各人有各人的難處,有長處必有短處,同樣的,有短處定然也有長處,只看你怎麼看就是了。
我便原諒了她剛纔罵我的事吧!
只趙拾安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後,他本就肅穆英朗,不笑時就有些嚇人。
「你剛纔爲何不罵回去?」他問。
「我阿姐說了,他們朝你扔泥巴,你便拿泥巴種荷花呀!且她也並不十分壞的。」
我笑嘻嘻地看着他。
他伸手遞給我一個油紙包,聞着味兒我都知道,是他家廚子做的千層糕。
若論好喫,我喫過的千層糕只他家的最好喫。
日子匆匆,已是秋日,滿城菊花。
皇后娘娘辦了個賞菊宴,我並不願去,可我阿孃不允,一是因爲皇后娘娘親自派人來我家傳過話兒了,二是我早已過了嫁人的年歲。
長兄做了尚書後,來我家求娶的人極多,只我阿爹同他們說話不足三句,便打發了人,阿爹說他們待我不是真心。
若他們不是真心求娶,阿爹說寧願養着我到老。
自從家裏逢了難,阿爹阿孃同兄長對成婚這樣的事情似乎看得極重,他們將真心這兩個字也看得十分要緊。
阿孃都說非要去了,我無法,家裏除了我阿孃,無人陪我,可皇后娘娘請的卻都是不曾成婚的小娘子同郎君。
我阿孃千叮嚀萬囑咐將我託付給了三位兄長。
5
這年秋雨多,淅淅瀝瀝下個沒完沒了,人都要發黴了。
只這天卻是個難得的好日子,秋高氣爽,秋風得意?
皇后選的是一處郊外的莊子,聽聞是她的陪嫁,不過阿孃說皇后的出生並不好,這處莊子約莫是陛下給她的。
阿孃說陛下待皇后,倒是有幾分真心的。
阿姐說真心是這世上最難求的東西。
皇后娘娘辦的賞花宴,東京城裏能來的姑娘郎君該是都來了,雖很多我都不識得,可好大一處莊子,到處熙熙攘攘都是人,可見來的人有多少。
我本不大歡喜看花兒,可姑娘們人比花更嬌豔,各式各色的衣服,各種香味夾雜在一起,我連着打了數個噴嚏。
我又不識得誰,兄長們也不能時時陪我,二兄是個溫潤性子,如今正備考呢!今日難得出一趟門,長兄尋了幾個才學極佳的公子,要他好好同他們聊一聊。
長兄倒是進門同皇后娘娘問了聲安,皇后娘娘讓他留下來喫宴,他竟說戶部還有事兒,就先走了。
我都知道他是睜眼說瞎話,今日休沐,陛下都得閒,他能有什麼大事兒啊?只不過藉口罷了!
他既有這樣好的藉口,爲何不將我也一併帶走呢?阿孃是怎麼同他交代的?難道沒說過讓他時時看着我的話麼?
長兄如今也很不可靠了。
這樣的宴會其實沒什麼意思,寫詩作畫,彈琴下棋,我一樣也不會。
只打馬球還有意思些。
一羣小娘子坐在球場邊,場邊早就搭好了棚子,鋪了地毯擺了桌子,桌上各色點心果子,今日難得的好天氣,我不願坐棚子裏,只站在邊上看着。
場上已開始了,一隊穿白色騎馬裝,一隊穿黑色的。
只騎一匹紅棕馬的有些眼熟,他的馬比其它馬高出了許多,他也腿長,臉又黑,一手拉馬一手持杆,一揮手就是一球,那球精準地進了球門。
他的馬離球門還好遠呢!臂力騎術皆好,怪道場下的小娘子都要盯着他看呢!
趙拾安是有些厲害的。
我用手在額前搭了個涼棚,將他盯着,畢竟他的馬兒那樣健壯好看,尋遍東京城,估計也尋不出第二匹這樣好的馬兒了。
我也想騎馬試試,只我阿孃不允,怕我摔了。
趙拾安只打了半場便下來了,約莫是覺得實力太懸殊,沒意思。
他牽着馬,溜溜達達走到我旁邊時,我竟還有些緊張。
馬兒在我眼前打了個響鼻,我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
「你可太神氣了。」我圍着它走了一圈,將它細細看了一遍,通體棕色,一根雜毛都無。
「怎得不去棚子裏,外頭這樣曬?」趙拾安問道。
他額髮還有些溼,看起來也不像平日那般肅穆,少年氣十足。
「難得一個好天,不曬一曬太陽豈不喫虧?它有名字麼?」
「流光,它叫流光。」
「它的名字同它一樣神氣。」
只不待我們多說,皇后娘娘便讓人尋他過去,我雖癡,可看皇后身邊圍着一羣小娘子,定然是要介紹給他認識的。
「你在此處等我,我去去就來。」
他將馬繮交給了侍從,急急忙忙去了。
6
我看着他背影,搖搖頭,他還太年輕,不知曉婦人們最愛操心旁人的婚事兒了。
他又是個王爺,自然更喫香些的,想嫁進王府的人不知凡幾,叫我等他?
要等到何時啊?
我自是不會聽他的,只在莊子裏晃悠了一圈,看別人都摘了菊花插在髮髻上,我也摘了一朵粉色的,讓我的小丫頭替我別上。
年年歲歲,歲歲年年,花前月下,似都這樣,若是我的阿姐在,日子過起來便更有意思些。
因她每天都忙忙碌碌,多的是幹不完的活兒,我坐在竈前燒火,阿姐煮了肉,用筷子撈出一塊兒來,吹涼了餵給我,叫我嚐嚐味兒。
我說好喫,她便笑着說好喫是什麼說法?總要說出個一二三才作數啊!
我們就因爲這樣一塊肉,也能說半日。
又或者我學會了新的字,教她寫,她一邊學還要一邊問這樣一個字的出處。
我便抱着書翻找,不論找不找得到,我們也能自己想半日。
日子就這樣半日半日地過,過得好快啊!十幾年,似只是一眨眼。
阿孃說日子過得好纔會覺得快,我是過得太好了,日日都過得好。
只苦了我阿姐一人,不僅要拖着我往前走,還得撐着整個溫家。
若是我有,我定然要將這世上最好的都給她。
「寶珠!」
喚我的小娘子就是宋閣老家的小閨女。
「宋娘子!」我屈膝給她回了禮。
她生的嬌嬌弱弱,很有些弱柳扶風的意思,這樣好的天兒,還披着件斗篷。
臉頰卻是紅潤的。
「你喚我元貞就是了,不必這樣客氣的。」
她同我一處慢慢行着,我第一次同旁人家的小娘子相處,有些不知所措。
「今日天氣倒是很好,家裏的書翻出來曬一曬纔好。」她杏眼微轉,看着我說道。
「是,也該曬曬被子的!」我家的書都在兄長的書房裏,曬書的事兒自然該他們操心,我只曬好我的被子。
她抿了抿嘴角,愣了一瞬。
許久無言。
「你長兄平日裏都幹什麼?」她問出了口,似有些害羞,又低下了頭,脖頸修長好看。
「或見客,或外出,我也不知他在忙什麼。」有時候喫飯也見不着。
「你阿姐生得好看麼?同我比呢?」她忽立住不走了,眉眼深深,我不知她爲何突然這樣問。
「我阿姐生的極白,我長兄白不白?只她比我長兄還要白許多,她愛笑,一笑眼睛就月牙般彎了起來,脣紅齒白的,這世上我阿姐最好看了。」
再沒一個人能同我阿姐比了。
「是嗎?她竟這樣好看麼?」她聲音有些淡,似一下子沒了剛纔的熱情。
她同來時一樣突然,又突然地走開了。
我知她想嫁我長兄,卻不知她爲何又要問我阿姐。
開宴時皇后娘娘招我同她坐一席,桌上坐的都是趙拾安之類的皇親國戚,我默默地填飽了肚子,等着喫完宴兄長們來接我。
趙拾安想同我說話,可每不及開口,就有旁人同他講話,到散了宴席,我們都沒說上一句。
花賞得極累,我不曾等到兄長們,只能讓馬伕先送我歸了家。
到家立時便同阿爹阿孃告了一狀,他們丟下幼妹不顧,自去逍遙快活了。
阿孃卻笑着說極好,他們能同別人喫酒說話的,是極好的。
只我長兄一個不曾參加宴會的人竟喫醉了酒,是被他的侍從攙回來的。
此事我們本不知,到喫晚飯時他還不曾歸,阿爹問了一句,才知他白日醉了酒。
阿孃放心不下,我便陪着她去瞧。
7
長兄平日住在外院,外院冷清,屋裏只一榻一桌一椅,他便躺在榻上。
約莫是醉了酒,臉色蒼白,眉頭緊鎖。
眼角紅透了,我忽記起某日看見他在畫舫上的模樣。
阿姐說他生得太好看,他就是生得太好看才遭了許多許多罪。
阿姐叫我將那日忘了,就當從不曾看見過。
他只是我長兄,到何時都是愛我護我的長兄。
他眼角沁着淚,一滴一滴,不知爲何總也止不住。
阿孃喚了他數聲,他才睜開了眼。
阿孃問他哪裏難受,他只搖搖頭。
過了許久,他才問阿孃,他說阿孃,寶銀她是不是氣我?氣我從不曾說過一句歡喜她的話纔要走?她是不是就再也不回了?
問完他又閉上了眼,樣子又脆弱,又無助。
這日我才知曉,原來長兄歡喜的人是我阿姐。
阿孃看着他只掉淚,罵他怎得不早說。
這日後我便時時同長兄頂嘴,我知他歡喜阿姐,卻不說,只擰着性子同他作對。
若是他早些說喜歡阿姐?阿姐又怎會走掉?我心裏怨他。
只他說阿姐生的醜,性子不好之類時,我便將只知嘴硬這樣的話在心裏說了一萬遍。
「我阿姐最最好看,又白又好看,只長兄你最醜。」
我每每這樣頂嘴,長兄便彎起嘴角,問阿姐哪裏好看?
他將口是心非,演繹得淋漓盡致。
我忽想起過去,有時長兄來,阿姐正在竈上忙,長兄便倚在門框上看着。
偶爾同阿姐說一兩句話,眼角眉梢都帶着笑。
有一日阿姐拿着一根木簪在油燈下瞧了又瞧,我睡了一覺醒來,阿姐還瞧着。
我問她不過一根木簪,有何好看的?
她卻搖搖頭說它便是這世間最好的了。
那日長兄恰好來過,如今想來,該是長兄親做的,畢竟是那樣粗糙的手藝。
只我明白得太遲了,若是能早些,定然要想法讓長兄說出真心話來,這樣阿姐便不會走了。
這年冬天來得特別早,十月頭上就下了一場大雪。
雖被除了族,可阿爹想回一趟老家,去阿爺阿奶的墳上瞧一瞧,給他們送點紙錢寒衣。
兄長們沒時間,阿孃身體不好,天又寒,阿爹不讓她跟着。
我在家也無事,便自告奮勇地同阿爹一道去了。
老家離東京城就兩日的路,只雪大,行路不易。
馬車裏卻是暖和的,阿爹同我講些幼時在老家的趣事。
我聽得正有趣,馬車卻停下了。
我掀開車簾去看,馬伕胸前插着一支箭,已倒在了地上,血還順着傷口往外流。
我長到這般大,何時見過這樣的事兒?
抖着嘴角喚了聲阿爹。
阿爹拉着我進了車廂,叫我噤聲。
我靠着阿爹,第一次覺得害怕。
我若是死了該怎麼辦?我還不曾見到阿姐,她若是知道我死了,該多傷心愧疚?我不想死,也不願她傷心愧疚。
「怎得?還待我請才肯出來麼?」門外的人粗聲喊道。
阿爹牽着我下了馬車,車外立着好些黑衣蒙面的人,手裏拿刀拿劍的,眼睛裏透着殺氣,好生嚇人。
「溫相公且去報個信兒,你這小閨女我等便帶走了,你回去同溫尚書說,我等在長公主府等他,給他兩日,他若是不來,我便殺了她。」
8
一人將我阿爹使勁推遠,又將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已嚇得軟了腿失了聲。
一人將我扔在馬背上趴着,他一打馬,馬背頂着我的胃,我一下吐了。
只看阿爹追着跑的影子越來越遠。
就這樣跑了一日,第二日我便到了熟識的汴京城外。
城門口查的極嚴,約莫是長兄已知曉我丟了。
幾人尋了城外的一座舊道觀,觀裏只一人老道士,看樣子同他們是熟識的。
我被他們綁了手腳蒙了眼睛扔進了一間屋子,中間只喝了一碗水,我胃裏難受,將水又嘔了出來。
我說要上茅廁,說了數次,無人理我,長大後第一次,我尿了褲子。
不知是羞憤的還是嚇的,我哭着哭着便暈過去了。
待我醒來時,眼前蹲着個人。
他臉黑,此時看着我,臉就更黑了。
「趙拾安。」
我喊他,他鬆開了我手上和腳上的繩子,我纔看見他手邊還放着一把劍,劍上還淅淅瀝瀝往下掉血珠。
他身上有殺氣,好生嚇人。
我哆哆嗦嗦看着他,憋了許久,又哭出了聲。
「趙拾安,他們不叫我上茅廁,我尿褲子了,你爲何不早些來?嗚嗚……」
我分明瞧見他愣了一瞬。
卻解下身上黑色的大裘將我裹住,抱進了懷裏。
我將眼淚鼻涕蹭在他的胸口,天已黑透了,只看的清院裏橫七豎八倒了許多人,流光就在道觀門口,他將我放到了馬背上。
大裘擋住了風雪,我並不覺得冷。
「你如何知道我被綁了的?」我問他道。
他牽着馬,背影修長堅毅。
「你阿爹來宮裏尋你長兄,我恰好也在。」
他答得雲淡風輕。
「已過去幾日了?」
「一日!」
才一日麼,我竟覺得過了好久啊!
「他們爲何要綁我?你又爲何來救我?」
「你長兄砍下了長公主的腦袋,他們要尋你長兄報仇。」
他就這樣牽着馬,馬馱着我一路進了汴京城。
他帶我去了客棧,給我尋了衣服換上,又給我買了飯,我害怕不敢睡,他便坐在椅子上陪了我一夜,卻始終沒說爲何來救我。
待歸了家,我便甚少出門了。
一是膽子小,二是不願見他,畢竟他知道了我尿褲子這樣的事兒,我還有什麼臉見他呀?
聽聞阿爹和兄長們送了好些禮品去謝了他,話本子裏都說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我同兄長們這樣說時,他們便立時變了臉,將我房裏的話本子蒐羅得一本也不剩,當着我的面燒了,叫我日後再不要看這些有的沒的。
其實下一句我還沒來得及說啊!
他怕是已然嚇壞了,畢竟我這麼大了還尿褲子,更不用說叫我以身相許了。
冬日夜長,我的話本子沒了,睡了一整日還哪裏睡得着呢?
我披了斗篷在檐下看雪,雪大迷眼,院裏立着一人。
他好大的膽子,竟翻牆進了我家。
我砸吧砸吧嘴,想喊人,想了想又作罷了。
我不敢看他,低頭進了屋,他走路幾乎沒聲音,也跟着我進來了。
屋裏只燃着一根燭火,他站在桌前看我,我坐在椅上,揪着袖口,不敢看他。
「爲何躲着我?」他聲音極低。
9
「我何時躲你了?只是不想出門……」
不待我說完,他忽蹲着我眼前,鼻尖快要碰到了我的。
「是因爲害羞麼?嗯?那時候,誰都會那樣,畢竟水火無情。」
他微微笑了一下,鼻樑挺直,輪廓深刻。
「你爲何翻牆來我家?」我眨巴着眼睛問他。
「你平日裏說你癡我不信,可今日一看,你是真癡,我歡喜你,你看不出來麼?」他柔聲說道。
我捂着胸口,覺得該是自己聽錯了。
他歡喜我?圖什麼呢?他本就是個王爺,不用借我長兄的勢,雖不如我的兄長們好看,卻也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郎。
我同他說話,他說起在邊關的戰事時運籌帷幄的樣子還歷歷在目,他是個很好的郎君,爲何歡喜我?
「你阿姐難道不曾教過你麼?郎君說歡喜你時,你該低頭羞澀地問一句,你是想娶我的那種歡喜麼?」
「不曾,不曾教過我。」
「我想娶你。」
「爲何?」
「因爲你清澈赤忱啊!」
我恍恍惚惚一夜,第一次不是因爲阿姐不在失了眠。
待第二日起牀,看着牀頭的刻着他名字的玉佩,我真覺得只是自己做了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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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見所聞,皆是感悟,人來人往,萬物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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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伙一起唏噓此事,但畢竟都不是當事人,只覺得這個地方就像南柯一夢一般,發生的快結束的也突然,只能在回憶中留存些許美好片段了。
    23   拿出女兒郭美穎的照片。這張放在荷包裡不知已經有多久的照片,長時間放在褲後袋的荷包內與鈔票和各類證件壓在一起,加上長時間坐在駕駛座上,照片已呈現中間部份凹陷,四角翹起,猶如碟子形狀。拿著美穎的初中一入學時的照片沉沉入睡。   郭啟仁感覺到渾身彈動不得,呼吸困難。頭顱尚可以左右擺動。他在漆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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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o see the world, things dangerous to come to, to see behind walls” Life magazine motto.  美國小說家James Thurber在1939發表的短篇故事The Secret L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