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雜貨店】出海口的那間雜貨店，與你約定好的緣分。寶山商號—豐濱鄉／花蓮縣

　　靜浦部落位於花東交界，秀姑巒溪出海口的地理分界，直接證明了它該有的歷史地位。從移動的歷史軸線來看，無論是來往於花東的船隻、行人，或是車輛，都讓這個半路成為休息站。若有了這樣的認知，對靜浦過去曾有碾米廠、旅店、診所及電動場這些地方，便不會感到驚訝，而雜貨店更是不可或缺的零售產業。

　　靜浦雖然有不少間雜貨店，但 #寶山商號 可是能提供旅遊資訊服務的雜貨店。外頭放了兩塊因部落雜貨店計畫而製作的地圖，圖像總是吸睛的，尤其是有需要的時候。因此，雜貨店不大，兩塊地圖也會吸引旅人注意自己身處何處，該往部落哪裡去。

　　在訪談前，我意外發現我與寶山商號或靜浦的緣分一直都在，只是現在才更靠近一點。秀敏，之前曾經以 #女子的酒 與賊賊同年，投入青年參與社區行動。當時，賊賊還以為她們是要阻止部落婦女喝酒，結果鬧出了笑話。這太愚蠢而讓人記憶猶新。其實她們的行動是要復振部落的酒，意外讓人丟臉後，卻也訂下了之後要來靜浦找她們的約定。

　　雖然不是約好喝酒來部落找她們，但這冥冥之中被連結起來的約定，還是讓我採訪前喜出望外，不知道秀敏會不會記得我，更關心女子的酒現在的情況。可能我那時候的傻勁讓人印象深刻，秀敏當然還記得我。就像老朋友遇見一樣，我們聊了很多，從訪談內的題目，到訪談外的好奇，這可能是我這次時間最長的訪談。

　　難得有機會與秀敏坐下來好好聊部落以及她們的品牌，還有她的家鄉 靜浦。當然，還有我們重要的部落雜貨店：寶山商號。賊賊先在網路上查了寶山商號的登記年份。是在民國六十三年 （1974年），不過根據秀敏的記憶，可能在更早的時候，寶山商號就開始營業。

　　這間雜貨店是秀敏姑婆的店，後來被秀敏阿公頂了下來。雖然不確定真實的開業年份，但就商業登記來說，明年將成為部落難得的五十年老店是事實。很感謝秀敏願意提供雜貨店珍貴的老照片，被爸爸抱著的小女孩就是秀敏。背後雜貨店已經有販售冷飲的復古冰箱，擺滿了現在好難見到的鐵罐仙草蜜。

　　靜浦作為花東交通的節點，過去雜貨店相當競爭。根據秀敏的記憶，至少有五家以上。從她對雜貨店過往的記憶中，能夠勾勒出部落的過往畫面。公賣局時期，部落雜貨店米酒是直接進一缸的，老闆用撈的賣給客人，很難想像。以前寶山商號曾經賣過痱子粉、燈泡、沙拉油、棉花棒、電池、小手帕，算是上是部落的 #小北百貨。

　　過去雜貨店還有外送服務，最北送到三富橋部落，還不收運費喔！在靜浦部落現在海巡署之處，過去是部落的軍事重地。再那駐守的軍人們會打電話來訂貨，秀敏就和弟弟專程送商品過去，類似小蜜蜂的概念，這成為了她小時候對雜貨店最深刻的記憶。

　　寶山商號在秀敏阿公身體日漸走下坡後，漸漸成為一間小型的雜貨店。往八仙洞走的部落前端，還有兩家比寶山更大型的雜貨店。而雜貨店也因後代子女都外出工作，開始調整營業時間，直到秀敏爸媽回來接手雜貨店，而秀敏也會來嘗試學習與傳承部落的事。

　　秀敏剛開始回來時，與不少志同道合的青年，搜集與紀錄部落慶典時所參與的歌謠。雖然慶典一直持續著，但有些歌謠在某個時間點就不再背傳唱，秀敏她們透過網路上少有的偷拍影片，喚醒耆老們的記憶，並追問是否有這首歌的存在，再將她記錄下來，是個有趣，卻艱難，但結果相當感動的行動。

　　除了紀錄並傳承部落祭典時的歌謠外，過去部落舉辦豐年祭儀式時，並不是喝紅標米酒，而是自己部落釀的糯米酒。公賣局成立後，家戶不再選擇過程繁複，人力負荷較重的傳統製酒，大量生產而將價格拉低的紅標米酒取代了手工的繁複，部落會作酒麴的耆老還在，但已經很少人在做，畢竟也不能私釀酒。

　　女子的酒雖然想重新讓部落能喝到自己的酒，卻面臨了結構性的問題：母性社會中，女性以掌管家族事務為主，但豐年祭和家庭以外的事都由男性決定。因為年齡階層較低，又身為無法管理事務的女性，無法在第一線提倡傳統製酒。再加上，部落至少有三十多年沒有在祭典中喝自己的酒，部落領袖擔心突如其來的飲酒會打亂神聖的儀式，也對這是否就是傳統的酒感到疑慮。

　　女子的酒也自認對傳統釀酒準備還不夠，便決定專心先釀好屬於部落的酒，透過成功釀酒博取部落族人的信任。釀酒所蘊含的部落文化底蘊很深，過去有「口嚼酒」之稱，嘴巴相當個人化，便可知道每個部落及家戶釀造方法不太一樣。長者都會用自己的方法先做植物麴，但其中讓她發酵的重要植物是 傲嬌的 #大葉甜香草 ，她需要流動乾淨的水，及適當的陽光。

　　女子的酒首先遇到的問題便是部落土地休耕及難以負擔租金的情況，又陷入困境。雖然前一篇「下鄉行動工作室」的Candy，願意借她們一塊地試種，雖然已經有些心得，但最後成員還是因為各自的家庭因素及生活狀況，離開部落而各奔東西。

　　此外，「每個人的手很不一樣」。這件事我想大家都懂，像賊賊就是手的破壞王，東西在我手上就會壞掉。而有些部落阿姨不會釀酒，但很會種花生。因此，要在部落找到一雙會做酒的手，不算太難，但屬於各家的配方，願不願意教，又是另外一回事。

　　因此，她們思考了幾個問題：我們種了植物，然後呢？大量種植後，除了做酒麴之外，該植物有沒有其他的可能？誰可以長期來做？能不能夠養活他們自己？一個短中長期的規劃是必須的。「誰點了個火，煙總撲向我」戴佩妮這首 #密室逃脫，表現了女子的酒團隊這些必須在外生活的人，若嘗試點起了部落的酒熱情，卻無法持續，可能會影響到部落對復振的意願，也會對自己的生活有些影響。

　　認識完 秀敏對部落文化復振 的過程後，接著讓我們踏進這家部落雜貨店，認識寶山商號的變化。

　　東管處近幾年積極推動部落遊程，而端出了 #一烈！海派過生活 這個大品牌。一烈是阿美族歡呼時用的語助詞，用以歡迎來到東海岸的遊客，希望大家都能像部落居民一樣「海派」過生活。

　　在一烈！海派過生活這個品牌概念底下，有四個致力推行的計畫，像是東海岸部落工作假期、童部野放等，與部落體驗比較相關的服務。而 #Pahanhan部落雜貨店 及 #海人家 ，則是與部落既有空間重新塑造有關，讓它能成為部落新亮點。

　　東海岸的部落開枝散葉，每一個部落面對的雖然都是太平洋，卻有不同的觀海或與海靠近的方式。有些旅人想要在隨風所欲而至的部落看海，卻不一定能獲得相對資訊。東管處想到了這點，為了讓旅客能直接獲得部落旅行的資訊，利用部落與旅客會有交集的地方，且通常是部落人齊聚聊天的雜貨店，成立 #部落雜貨店 的品牌。

　　那要如何定位部落雜貨店呢？也就是部落旅遊資訊站。將部落既有雜貨店結合部落特色遊程、農特產品、手工藝品等，打造東海岸部落觀光新型態旅遊資訊站。因此，在東海岸如果看到有燈箱招牌上寫著 #Pahanhan雜貨店 ，就走進去問問資訊、看看部落產品，買點雜貨店的雜糧飲料吧！

　　賊賊訪問的時間點是清明假期，這是許多出外打工的部落人，返鄉的時候，甚至比過年還熱鬧。平常人不多的各個海岸部落，車潮湧現，家戶都拿著塑膠椅坐在門外聊天。雜貨店是部落人採買之處，訪談時不斷有人進來買酒。雖然被打斷，但很有節慶氛圍，能感受到清明節這裡的熱鬧。

　　那天，雜貨店門口也擺著鮮花。這可不是寶山商號的新裝飾。部落掃墓時會以花祭祖，是很特別的場景，賊賊在都市掃靈骨塔時，從來沒有見過要擺花這件事。而部落沒有專門的花店，她們便進貓公的花，在雜貨店前賣。

　　除了清明節賣花之外， #酒 是部落銷售最好的商品。寶山商號因應了韓流，賣起了韓國燒酒，阿姨還會推薦部落朋友們改賣燒酒。之前還有賣韓國人蔘雞，以及推出針對於熟女、少女、婦女的酒，不愧是女子的酒，如果未來能夠賣自己釀的部落酒，或許會有新的可能。

　　寶山商號的建築本體差不多是四、五年前改建的，改建前的雜貨店有著瓦片屋頂，大概有五十年的歷史。秀敏她們其實對老屋拆除改建深感可惜，畢竟部落的老房子都已拆除，改建為樓房。既然改建了，那就順勢加入部落雜貨店，透過公私協力，一起改造寶山商號的營業空間，讓顧客能在更為舒適的環境下消費。

　　秀敏與位於靜浦的 #山海日常工作室 合作，這是由一位從外地搬來靜浦居住的藝術家，本身就是學室內設計的，由她來幫寶山商號用設計解決空間上的問題。商號最重要是解決私人空間和雜貨店共存的問題，部落其他的雜貨店就純粹是商業空間，但寶山商號是消費空間，同時也是居住空間，客人進來消費時可能會不太習慣。

　　因此，增加收納空間也是需要的。像那些木櫃都是計畫改造新增的。原本想說可以放雜貨店的存貨，但雜貨店存貨並沒有那麼多，後來就改為放置私人物品，而不像過去將私人與公共混合再一起，顯得相當雜亂，收進去後，整個空間就變得有秩序、整潔了起來。

　　一樓除了有擺放商品的櫃架外，還有秀敏父母所休息的房間，與家人洗澡使用的浴室。過去這些空間是通透在進來的客人面前，為了讓私人空間更為隱密，改造時也做了兩個拉門，讓顧客進來不再能夠直視爸媽的空間，這樣的隱私化對雙方都是好事。

　　在牆上可以看見人名和金額，這其實在各個部落雜貨店都很常見到，只是紀錄的地方不同而已。賒帳是不同於便利商店的消費模式，也表示部落緊密的社會關係。寶山商號剛開始是用傳統小白板，改造時設計師想到可以將牆壁取代白板，便用黑板漆刷，方便她們紀錄款項。同時，也將空間的顏色定位，其他地方也都漆成黑色，偏冷的色調。

　部落賒帳這件事很有趣，有的人在門口坐著喝，臨走前會說「再拿一組記黑板」。記在這麼醒目的地方，還有一個小心機，那就是這些固定來的部落客人，看到名字就會主動付款了。過年前，這樣也比較好要帳。改造當時，寶山商號還加裝了展示燈，照向兼賣的部落手工藝。

　　黑色及發熱的展示燈，熟客還開玩笑說「你們雜貨店是要改成酒吧嗎？」不要認為變成酒吧不可能，東海岸其實有些部落有返鄉青年開設的酒吧。剛好寶山商號進最多的貨就是菸酒，秀敏媽媽還開玩笑說，可以買個高腳椅，姐妹來這邊開喝時，就更有畫面，簡直可以成為部落姐妹酒吧。

　　部落雜貨店還要有旅遊資訊站的功能，秀敏她們是透過製作移動式的地圖看板，將旅遊資訊放在外面，讓遊客能直接獲得想要的資訊。而且雜貨店就在公車站牌旁邊，遊客一下車就能看到地圖。當然，如果還想了解更深入，直接進去問問老闆，也順道買個茶飲解解渴。

　　秀敏分享說，現在很多人都是自助或開露營車來旅行。曾經有一對夫妻，停在太陽廣場旁邊的停車場。那時秀敏剛好經過要來開店，他們就跟著上來，買了一些水，並問附近有沒有價格適當的露營區，他們想在東海岸旅行幾個禮拜。秀敏也很主動幫他們詢問附近的露營區，一個兼具部落雜貨店傳統商業功能，及當代旅遊微型資訊站的空間，已然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