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儉如意保平安

印象中小時候吃年夜飯是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因為除了全家團聚還要祭祖。父親認為長年來歷經抗戰和內戰，顛沛流離的日子算是到了頭，過年是應該感念祖宗保佑的時候。每年除夕下午就找了毛筆紅紙，恭敬地寫上父母雙親的祖宗牌位，貼在貢桌牆上，擺妥三套餐具酒杯和香爐，就去看報了。

母親則是一大早就到小菜場去搶購時鮮，我則騎上自行車負責陪她運輸超重的菜籃，一路說說笑笑，這是我和母親最親近美好的時光，回家後切切洗洗張羅祭祖菜餚，葷菜素菜各四菜一湯，因為先祖母是吃長齋的，共十道菜也圓了十全十美的吉祥話。摺元寶紙錢是件大工程，三四天前就已開始有空就做，母親說家人摺的元寶比買現成買的值錢，也許是誠心所致，經過念經的元寶燒出的灰燼是灰白色的，買來的是黑色的，而我覺得沒有明顯的不同。

因為祖先在看天上看，除夕期間行為要檢點，服裝規矩儀容整潔。不可說髒話，連生病、倒霉、受傷、死亡等不吉利的話都不可說，萬一說錯話，會被用衛生紙去擦拭嘴巴作為處罰。家裡物品缺少了，不能直說「沒有」要說「圓」了，手上任何東西都叫「元寶」，一到過年到處是禁忌，真是迷信。

一切齊備，父親點了香開大門迎接祖先，回屋將香插在香爐，全家跪拜迎神後在旁伺候，約十來分鐘後用餐完畢，母親上茶上毛巾，全家再跪拜恭送，哥哥將牌位紅紙取下，帶著香到院子裡的鐵桶焚燒紙錢，並在旁分菜飯茶酒和另外燒紙錢給車伕轎夫，確定全都燒完才收拾回屋，完成了祭祖的儀式。

接著是年夜飯的開始，大多的菜式都冷了，需要回鍋加熱，火鍋這時候是最受歡迎的，過年就改稱「一品鍋」裡面的食材都叫「元寶」，四小時燉煮的「冰糖紅燒蹄膀」是母親的拿手好菜，臘肉香腸是我的最愛，「素什錦」又稱「羅漢齋」用金針、木耳、黃豆芽、豆腐皮、金針菇、芹菜、雪裡紅、胡蘿蔔等切細絲分別拌炒，非常費功只有過年才有得吃。正在大家大快朵頤朵頤之際，一道「芹菜炒豆芽」就會出現在我眼前，這是年夜飯必備的一道菜，母親每年都要說的：多吃點「勤儉如意」菜，要想如意必須勤儉，知道嗎？早上別賴床、作業要仔細、服裝別邋遢、耳朵後面要洗乾淨、不准打架、不要看太多漫畫書。。。。。

長大成人出國打拼，幾十年就過去了，在一切從簡的前提下，能省就省。想祭祖早年連香燭錢紙都買不到，久而久之，下一代對老事物都不知道了，農曆新年若不是再三提醒都會忘記。兩老的年夜飯也只是買塊年糕，多準備兩個菜應應景，心目中的祭祖、燒金、年夜飯、守歲、發紅包、放鞭炮等等，都成為美好的回憶，面對著「勤儉如意」菜，吃到的還是清爽平淡的味道，想到的是母親諄諄教誨的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