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格子徵文】有時候，要相信眼睛

在LGBTQA+抬頭，性別認知多元化的時代，有時候，還真的會讓「趕不上時代」的人們在某些時刻錯愕。

Hi, I’m Sam

我的一位研究所同學，在歷經千波萬折的博士生苦難後，轉而重新進入德州一所名校，繼續攻讀博士，繼未竟之志。他的指導教授是英國人，好像是牛津大學畢業的。

一天，當我的同學和其他同學在忙的時候，他們的研究生辦公室大門突然嘩的打開。大家轉頭，卻看到指導教授一臉莫名其妙地呆站在門口。

「我到底經歷了什麼？那位學生到底是男的還女的？」

說完後，指導教授一臉茫然地離開，留下辦公室的男生們一頭霧水。一位和老師比較熟的英國學生，他突然會意過來，大笑起來，向大家解釋指導教授剛剛經歷了什麼。

理科博士班差不多在兩年級中，會有一次preliminary qualification，學生接受教授們的拷問和考驗，以確認有資格繼續完成博士班的學業。至於考驗學生的教授們叫做口試委員會，由學生自己去找五位教授做自己的口試委員。其中當然要包含自己的指導教授。

事情是這樣的。別的實驗室有一位男學生叫Sam，他邀請我同學的指導教授作為自己的口試委員。在preliminary qualification中，那位男學生穿著卡其短褲，露著腿毛，很陽光地自介：「Hi, I’m Sam! 」他同時把自己的報告和未來實驗計畫印成一疊報告，上面清清楚楚地印著他的名字：Sam。

時光荏苒，這位Sam研究做得還可以，沒有失足，於是在他博五還博六時，準備自己的最終博士資格口試。想當然，口試委員會成員仍然是同一批教授。通常學生不會常常跑去找口試委員教授，除非是和研究項目相關的東西，大部分時間都是和自己的教授相處。也就是說，從preliminary qualification 到 final qualification 的這兩三年間，口試委員可能不會見到這學生一面。

我同學的指導教授時隔三年，在這位Sam的最終博士資格口試中，再度見到他。當教授坐下，翻開桌上印好的一疊資料，封面上仍舊是同樣的名字Sam，同樣的姓氏。

但是一抬頭，卻發現眼前站了一位妖嬈女學生，擦著粉紅指甲油，一頭長波浪，一身短裙。那位女學生用有點低沉的聲音，依舊陽光的自介：「Hi, I’m Sam。」

教授不禁以為自己走錯了教室，連忙校對資料封面上的名字，和手上打分數的分數卡上的名字。一字不差，確實是三年前的那位男生沒錯。

化學博士生的生涯很磨人，短短三年，能夠發生很多事。足以讓Samuel (Sam)覺醒成Samantha (Sam, still)。

I’m married! She’s my spouse.

我剛進化學研究所唸書時，剛好有兩三位新進助理教授。其中一位男教授很年輕，長得有點像美國隊長。他金髮碧眼，笑起來特別甜，身材穠纖合度，每天開著他的紅色Mercedes-Benz 敞篷跑車來上班。班上一堆女學生，無論是亞洲人或美國人，公認他是最帥的教授，好多美國女學生背後都說他cute。姑且讓我們稱這位金髮帥教授為冬天教授。

八卦的威力是不分國籍的。不到一個學期，我們就聽說，冬天教授喜歡男生，而非女生。這讓一票女學生們心碎了一地。更甚者，有人會聲會影，說看見冬天的partner晚上來接他下班。

我向來不去主動八卦這些，聽聽就算了。不過有天中午和我同學一起去買午餐，正準備走進Subway，我眼尖，一把拉住我同學。Subway裡站的就是冬天教授。

冬天的個子挺高，但是他旁邊站了一位比他高一個頭半的男人。這位巨高男人身形魁梧，光頭，露出背心的兩條壯碩臂膀上，似乎還有刺青。冬天站在他的身邊，顯得小鳥依人。我掃視一眼餐廳外面，停泊的不是冬天的紅色敞篷車，而是超帥的野狼125。

我向我同學使使眼色，我們倆識相的跑到隔壁的隔壁三明治店買午餐去。我們倆忍不住說：

「原來，冬天教授喜歡的這一型啊。」

「誰是0，誰是1?」

「不好說，不好說啊！」

又是時光荏苒。這次不是過了三年，而是十年。拜社交媒體發達所賜，你可以從你的朋友，知道他的朋友們的消息。以前有位美國女同學進冬天教授的實驗室，我們的Twitter連著。就是因為這麼連著，某天，有條消息蹦入我眼中，我還以為我看錯了。

冬天教授終於結婚了。照片裡，歲月在他帥氣的臉上刻下些痕跡，但是他的笑容仍然很甜。他驕傲地擁著他的新婚伴侶，留下一帖發文：「感謝我的伴侶。有她真好。」

對，是「她」，不是「他」。

冬天教授緊擁的，是一位俏麗的美嬌娘，幸福地披著白色婚紗甜笑。

綠鴨仙侶

學校有一片小湖，長年圈養一對白天鵝。除了白天鵝，還會有加拿大雁鵝暫時棲息，以及常見的綠頭鴨。

綠頭鴨的公鴨有著標誌性的碧綠頭部，母鴨就是大地色系的棕色。他們也是遷徙的鳥類，春暖冰雪消融時，就會出現在校園的湖裡。

通常，都是公鴨母鴨一對對在一起划水覓食，有時會看見兩三隻母鴨一起行動。有時，牠們還會來個double date。但是那次實在不尋常。

我那時不得志，每天都會走路半小時到湖邊走走看看，觀察湖中湖邊的生態來排遣不如意。那天，我發現來了一對綠頭鴨。兩隻都是綠頭，也就是兩隻都是公的。

這對公鴨天天成雙成對，划水的優雅勝過旁邊一公一母的情侶。一開始我猜大概是兄弟，估計遇到母鴨子後，就各自成家了吧。事情的發展卻出乎我預料。

有隻母鴨對這對公鴨很感興趣，開始嘗試接近他們。公鴨們游到哪，那隻母鴨也就緊跟到哪，而且試圖想要有交流。但是，那兩隻公鴨對這隻母鴨不但冷淡不睬，甚至還嫌她煩，把她趕走。

人家姑娘鴨耐性也是有限，嘗試了幾天後，就放棄了。於是這對公鴨恢復他們的快活神仙模樣，忙活時一起翻著屁股到水裡找吃的，閒暇時親暱地互整羽毛。

那時我只是覺得好笑，難道鴨子們會有同性伴侶嗎？哪知時光又荏苒（十年有餘？），我的一位朋友看到一篇研究綠頭鴨的文章，的確觀察到他們有同性戀的行為。

願那對公鴨伴侶能雙宿雙飛，白頭偕老。

Ravi Singh on Unspl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