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於 C 29歲的最後一天

清晨5點多，在C的家醒來。分租的雅房靠著萬華街邊，可以聽聞車水馬龍聲，矮矮的櫃子與書桌，開放式的衣櫃，令我想起了大學時代的房間。C和她摯愛的妹妹同住，三隻大貓在客廳遊蕩，微微傳來刺鼻的貓尿味。睡夢中，她的身體蜷縮緊靠牆，6點迷迷糊糊的醒來回了訊息給遠距的韓國男友。

高中時代喜歡閱讀，那個年代喜歡文學已經是個非常小眾的興趣。

升上高二那年在校刊上讀了C的詩非常喜愛，且，發現我們的名字就只差一個字，遂走去她的教室，問同學誰是C，把她叫了出來後，向她說我很喜歡妳的詩，想認識妳一下。這是我們認識的開端。

不過高二時代，我在課業壓力裡窒息，大多時候也都是和社團好友們玩在一起，和C的互動僅止於在時興的部落格網站閱讀她的網誌，她的感情濃厚且帶有女性氣質的異想，但又流露某種果決堅定，比起我表達上的隱晦曖昧，C的文字非常熾烈，甚至有些赤裸。

高三C轉組，因為對於物理實在苦手，最後轉來我們班。我們當然也成為好友，但並非黏膩的姊妹淘，C也更常和當時的男友廝混一起，不過下課我們會一起在教室外的花圃種菜，她偶爾推薦給我的書極棒，沒多久我的MP3裡滿是與她交換的歌單，然後我們互相交換心得與想法，那是一個回想起來人際交流，在物質上比起現在更從容與真實的時代。

因此與C雖是在日常生活中沒有太大交集，但她總能懂我的重要之人，我們承接彼此的破碎一次又一次，也包含大半夜在我大學系館和我的同學們喝醉彈起鋼琴這類胡鬧，回憶裡有些酒精的氣味，偶爾也會有眼淚，即使她旅居海外多年，即使她對我身邊更換的人群陌生，即使個性不同的我們吵過架，她卻總能接納我，我在她身上得到了珍貴真摯的友誼。

在小小的房間共躺一張床共蓋一張被子，興奮的嘰嘰喳喳聊一個又一個的秘密，許多難以向他人訴說的秘密在空氣裡飄盪，我以前怎麼都沒有發現呢，我沒有年齡相近的姐妹，真是珍惜這樣與C的女性互動。

那天夜裡，C說，若跟現在的韓國男友結婚的話，最後得考慮居住加拿大，語氣中流露遲疑。從認識她以來，她一直果斷的在這個世界到處飄盪，我與她永遠都有時差，但隨著我們年齡漸長，遠離家鄉已經開始會在心裡有了包袱。

共同經歷那股瞻前不顧後的青春奔放，偶爾也開始對於自由是否探底感到不安。

高三謝師宴結束，總是忍耐著集體壓抑的升學生活的我，突然意識到與C以及諸多好友習以為常的日子即將結束，不小心在遊覽車上默默流下淚，坐在隔壁的C看見了，湊近我的臉龐溫柔的吻去我的淚。

或許此生，我所能擁有最美麗虛幻的浪漫，已停留在這裡了吧。

攝於2013年

——寫於C 29歲的最後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