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

那年我下定了決心，要離開就讀了兩年多的學校。最後一天了，暗含諷刺地，天空一片清明，萬里無雲，天氣好極了。我看著在會無期的學校，臉上不留雲彩地笑著，點著頭，對著老師說再見、我會好好記住老師的叮嚀的話，然後就沒有了。沒有人說再見，沒有人說「我會好好過」等等的話，大概是因為我們知道我們會再次相遇，再次見面，再次講起無厘頭的笑話與八卦吧。

三個月了，我沒有跟前學校的同學們提起關於學習的話題，因為實在是太過沈重了，明明我只是個外人，離開了卻還對於學校發生的事情諸多關注，好像不甚合適。朋友們傳來的信息中向我通知對方將要離開此地，這個成長、滿懷記憶之地，為了更好的前途將要去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裡學習生活。沒有人捨得說再見，這個時候是說再見的好時刻嗎？

說再見是一門非常花心思的學問，一句「再見」包含的意義不單單是跟一個人短暫的告別，長久的告別也要學懂說再見，我會好好過的，這樣的話輕易說出口，就是人類認為做過最困難的事情。

幾年前，還在念小學的我在某一日下課後，直接被舅舅帶到殯儀館，到達以後看到母親一身黑色衣裳，眼眶紅腫地站在靈堂的大門外，久久不語。看著靈堂照片裡陌生的臉龐，年幼的我依舊對於死亡沒有強烈的認知，只懂站在一旁，在出殯之時輕聲對逝者講一句「再見」。這一句再見，我賦予它哪一種意義才是對的呢。

新冠疫情嚴重起來的時候，我在早上網課上課不久後，就被母親告知外祖母被緊急移送到醫院了。想到她虛弱的身體狀況，我毫不猶豫直接換衣服與家人趕到醫院。到達醫院的時候，她已經離開了。看著白色病床上閉上眼睛，嘴角乾澀得可怕的外祖母，我嘗試忍著眼淚，牽起她冰冷的右手，說了句「再見」。明明時間流逝了，但我好像走進了無底深淵一樣，再也不了解時間。

說再見是一門非常花心思的學問，一句「再見」包含的意義不單單是跟一個人短暫的告別，長久的告別也要學懂說再見，我會好好過的，這樣的話輕易說出口，就是人類認為做過最困難的事情。怎樣的告別適合不想告別的人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