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三)

15號的時候, 家裡替爸爸做了對年, 去年回台處理爸爸的後事, 我本來是準備作對年的時候回家一趟, 但後來懷孕就改變的計畫.

去年爸爸火葬的那天, 我們請了師傅把爸爸迎回家供奉, 在牆上掛了一個小竹籃, 每日燒香兩次.

我每次回家的時候會喊一聲 "爸爸我回來了", 然後坐在小籃子旁的沙發上, 自顧自的和小籃子聊天, 我覺得爸爸聽得到我說的話, 他只是現在住在小籃子裡, 我一直以為那個小籃子會永遠掛在我們家裡, 然後下次我回台灣的時候, 我還可以和爸爸說說話, 結果媽媽說做完對年小籃子就要移走了, 其實爸爸已經過世一年了, 可是我還是很難接受這件事.

有時我和小籃子說話的時候, 會有一支特定的壁虎就停在小籃子旁邊的窗上, 我和媽媽說這件事, 我媽看到那隻壁虎也覺得它很像爸爸, 然後我們母女倆就開始寄情於那隻壁虎上, 當然也不是所有的壁虎都是我老爸, 有的就只是"一隻壁虎", 先生聽到我的壁虎論, 臉上雖然寫滿覺得我是白癡的想法, 但他還是很有禮貌的沒有說出心裡的話, 我跟他說台灣人有人相信親人過世後會變成昆蟲回家看看, 但我爸爸是不是一般的爸爸, 而且我媽媽非常喜歡壁虎, 所以那隻特定的壁虎就是我爸爸.

哥哥說對年很順利, 爸爸在世的時候就希望和祖先一起被供俸在廟裡, 擲了一個聖杯後儀式開始. 儀式結束後, 小籃子也沒有了, 什麼都沒有了.

古代的一些習俗, 也許就是緩慢的安慰療法吧, 去年在摺紙蓮花的時候, 分散了專注力, 就不會一直想爸爸過世的事.我問了師父爸爸能收得到這些蓮花嗎? 他淡淡的說這都是噱頭, 是給活著的家人安慰, 爸爸雖然沒有插管受盡折磨, 可是我看他一步步走向人生的盡頭也是充滿苦痛, 我問了師父能替爸爸做些甚麼, 是不是有冤親債主找上他, 所以才會承受病痛離世? 我一個領過世界百大名校獎學金的知識份子也會有說出這種蠢話的一天, 師父看我一臉急切, 立刻告訴我千萬不要相信這個, 有心分子就是會對我這種人下手, 細心安慰我之後還不忘提了自己法力無邊, 和一般的師公不一樣, 他是真正有法力在替爸爸超渡, 要我不要擔心, 心誠則靈, 有心爸爸就能收到我的祝福. 在台灣的時候, 反覆的替爸爸上香, 也許這是古人的智慧, 要後代子孫慢慢在燒香的過程中, 接受親人過世的事實.

不管是小籃子還是壁虎, 這一切都是我自己在尋找感情的寄託, 爸爸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