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橋殘月派）風月佳人 - 極短篇小說

（每逢週二、週五發表的短篇文藝故事）

2018 年 七月，天氣炎熱，我是香港機械技工，跟公司一夥人往東莞厚街安裝加工中心。如果客戶公司廠房是新建的，通常還未有空調，那樣的高溫下工作很磨人，很多時衣衫盡濕，這時最渴望的是夜裡的啤酒，還有要就是卡拉OK ， 要不就是夜總會。夜生活精彩。

今夜大夥人到夜總會，俗稱「金魚缸」，這形容很貼切，隔著一道玻璃幕牆，裡面坐滿中國國內東西南北的佳麗，這些小姐都很漂亮，就因為漂亮才有資格在夜總會「打工」。

俗語說，十個男人到中國國內工作，九個會陣亡，因為這些聲色場所誘惑實在太大。我不得不強調，並且.......

並且因為小姐太多太美麗，任何男人在金魚缸內總會看到「夢中情人」，每個男生心目中都有「她就是我喜歡類型」的女生，我頗為肯定，在這裡任何男生都一定會遇上這樣的人。這就是男人陣亡的原因。

我也挑了一個，她的名字叫「艾薇」，當然不是她的真名，但改得很美，亦當然是我夢中情人的類型。抽菸、喝啤酒、輕聲細語瞎聊、唱卡拉OK、白天的疲累一掃而空。她們的胸罩很厚，像鐵甲一樣，為的是防避那些猥褻男子，因為國內人比較粗暴，至於我們這些外來的，當然大受歡迎。

表面上，明文規定她們不准陪客過夜，那只是表面規矩，其實外宿才是她們主要的收入來源。我從不要求小姐過夜，因為「愛滋病」猖獗，另一方面，我亦沒有這個「膽量」，怕死。

東莞厚街有很多廠家都是我們的客戶，外派到這裡安裝機床的工作多了，我跟「艾薇」亦有一定的認識，每次喝酒後，都會付她一些小費便盡興離去，我從來不會碰她，除了有一次教她跳慢四舞步，放在她纖腰上的手也很溫柔，螞蟻在那裡經過也不會被壓死。

有一天她請求我：「江西來了幾個新妹子，暫時要到宿舍跟我們擠，已經三天睡在地板上，實在受不了，今夜可否睡你飯店房間的沙發？」我想了一想：「可以，但我不會付過夜費的，因為近月底，沒甚麼錢了。」

「當然不用付，我也不是那個意思。」

於是，「艾薇」在我的房間。她貪婪地用盡浴室內的髮乳皂液，穿上了我的乾淨襯衫，愉快地使用吹髮器。她真的很漂亮。她問我：「我不收你的錢，你要麼？」想也不用想：「不用了，妳有三天沒好睡過，快去睡在床上吧，我睡沙發。」她笑得好甜：「我怕黑，可以開一點點燈光麼？」「當然可以。」

大概「床」真的很舒服，又或許這幾天她真的沒好睡過，不多久便沉沉睡去。反而我睡不著。在朦朧燈光中，她更美麗，望著她，我想的很多，這麼美麗的人，多少人曾擁她入懷？紙醉金迷，日夜的菸酒，她的美色還可以保持多久。

她洗的很徹底，為何還不「乾淨」。如果她是一個普通人，如果她是我的女友，那多好。我一定會看看她江西老家是怎樣的一個地方。

在普通人，在夜總會小姐這兩種身份當中，不知怎的，卻剌痛了我的心，如此的美人，人生為何如此不幸？我為何遇上她？今夜，明明近在咫尺，為何卻那麼遙遠？本來，我們還可以溫存.......

她穿著我的襯衫，我們仿如夫妻，多惹人艷羨的夫妻！或許，她可以不作夜總會小姐，真的作我的妻子好麼？........

望著她，真的不想時光溜走，可以讓時間止住，直到永遠嗎？可以一直凝視著這麼美麗的人，她還是我心目中喜歡的夢中情人，今夜是福氣嗎？但是，總敵不過那種難以言喻的哀愁。

不知怎的，我在心痛中終於也不敵疲憊睡著了。夢裡我牽著她的手。

翌日醒來，她容光煥發：「你......真的不要麼？」「真的不要，但我會付妳過夜費的。」我將錢塞在她手裡，她有點驚訝：「那怎好意思！」「不用客氣了，收下吧，我喜歡妳。我們一同下去餐廳吃早餐好麼？」

「這襯衫.....」「妳穿得很好看，配上妳自己的牛仔褲，可看不出來是男裝的，送給妳吧。」於是，我們一同早餐，之後，她要先離去。看著她的背影，不知怎的，我心在痛。

LOGAN WEAVER | @LGNWVR on Unspl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