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評｜《漫長的季節》：希望，實則殘酷命運代名詞

「你信命嗎？」

至今，我還是不太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漫長的季節》以一樁碎屍案貫穿全劇，三條時間軸，六個主要人物。看似懸疑，實則對於命運一次又一次的扣問；看到最後，我們替劇中人物的命運感到扼腕，思索出一條正確的路又是那麼地難。

每個人的性格都是那樣活生生的，有缺陷之餘有血有肉的部分絲毫不少。王響帶有一絲大男人主義，對於家庭、兒子、妻子的關心卻從來不少；龔彪看似只出一張嘴、做事衝動，情義卻從沒少過，常常說到做到；馬德勝不符從的背後，是對案子真相的堅定；沈墨親切柔韌背後，藏著命運的不公、現實的殘酷；傅衛軍殘忍行為的真相是，想要守護好姐姐、守護好自己僅存擁有的；王陽看似無所事事、粗枝大葉還有些叛逆，卻也有勇往直前的部分，有想去的地方、想追求的事。

18 年前，他們雖然生活不至於過到人人稱羨的模樣，但至少，表面上都還可以，勉強是體面的、還過得去的。

那麼，18 年後呢？

王響喪子喪妻活在過去，彪子中彩券後墜海，馬隊中風，沈墨成為逃犯，傅衛軍頂罪死在獄中，王陽墜海死去。命運不勝唏噓，然而他們都不是毫無理由、成魔的惡者，只是選錯了路。

倘落當初，王陽沒有認識沈墨，他也不會墜海死去；倘若當初，王響不要阻擋兒子，或許一切悲劇都不會發生；倘若當初，馬隊沒有一意孤行地辭職，真相也不會來的這麼晚；倘若當初，沈墨選擇找警察求助而不是殺人，她不致選擇重生。

倘若、如果、或許……這些存在於中文中無數個疑問句，正是命運殘酷的代稱。

王陽溺水死去後，沈墨遠遠地看著崩潰的王響。然而，沈墨 18 年後告訴王響的是真的嗎？王陽真的是為了救她才會死去？無盡的留白，也是本劇迷人之處。

人生沒有如果，再怎麼樣想回到過去，都回不去。

正因如此，劇中的角色都抓緊了心中僅存的「希望」，成為支撐下去的信仰。

王響想找到兇手，證明兒子王陽沒有殺人；馬隊想破碎屍案，縱使現在已經從人人景仰的隊長身分變成社區大學舞王；彪子渾渾噩噩卻祈求命運的眷顧，彩券買下去就準沒錯。

這些令人不剩唏噓的希望，從角色到人間，是那樣的似曾相識。我們無法忘記某些事物，覺得某些傷痛好像疤開就會死，覺得某些回憶揭開就會想哭。所以，我們選擇一次次盼尋希望，因為希望讓我們遠離傷痛，希望讓我們不再把過去的錯誤次次反芻。這些希望可大可小，重點是，它能讓我們活過一天又一天。

可是，我們真的「往前看」了嗎？

經歷了風風雨雨，王響終於能放下心中大石，說出這句話。可是，他真的向前走了嗎？

「往前看，別回頭」是全劇最撼動我的部分。

王響看著過去的自己，臉上笑著說出這句看似淡然的話，可我們都知道，18 年來他經歷了多少風霜和別離。他真的向前看了嗎？不，我覺得他絕對不會忘記過去，燃盡的毛衣是被動的選擇，兒子也不會死而復生。但至少，他第一次將力氣花在了穿脫新毛衣上，他第一次正眼望向眼前的雪，對著王北說：「這雪爸見過，這是從過去來的。」

他不得不了結過去，他不得不和過去道別，不得不了解心中那「漫長的季節」。

但是我們都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彪子，我年輕的時候，賊不信命，我越老越發現我錯了，咱的命都給定下來了。

信我的，不想過去的事，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往前看。

＊

上半年的時候，《漫長的季節》在微博熱度很高，討論度居高不下，評分超高。打開一看，步調很慢但引人入勝，懸疑環繞從頭到尾，反轉不斷，人物描寫鮮明細膩，但這些都不是重點。

這部劇之所以好，是因為它鮮明地描繪了真實人生，揭開了命運的殘酷、時間的殘酷，值得人思考的餘韻（選擇），丟給了觀眾。

車翻了、車燒盡了。你呢？你往前看了嗎？你也有屬於你心中的「漫長季節」嗎？

飾演成年沈墨的張靜初。

＊

最後，附上劇中讓人記憶頗深、實則早早預示了後續人們命運的詩作《漫長的》——

打個響指吧，他說

我們打個共鳴的響指

遙遠的事物將被震碎

面前的人們此時尚不知情

吹個口哨吧，我說

你來吹個斜斜的口哨

像一塊鐵然後是一枚針

磁極的弧線拂過綠玻璃

喝一杯水吧，也看一看河

在平靜時平靜，不平靜時

我們就錯過了一層台階

一小顆眼淚滴在石頭上

很長時間也不會幹涸

整個季節將它結成了琥珀

塊狀的流淌，具體的光芒

在它身後是些遙遠的事物

最後附上我最喜歡的姊弟對手戲！

圖｜netfl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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