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禁用 TikTok 議題便車，好萊塢重提立法封鎖盜版網站

▌搭禁用 TikTok 議題便車，好萊塢重提立法封鎖盜版網站 ▌

#葉郎每日讀報 20240413

如今的 MPA（Motion Picture Association）美國電影協會和1970年代的同一個產業組織，除了組織名稱的縮寫拿掉了一個A（後面不再有 of America）之外，最大的變化可能是曾被電影業視為死敵的 Netflix 如今也拿到 golden ticket 成為會員之一。

但表現在外部行為上MPA 真的和1970年代沒有太大變化：

這兩天的電影院產業盛會 CinemaCon 大會上，代表好萊塢片廠的 MPA 現任主席 Charles Rivkin 正式宣佈他們將重新推動10年前鎩羽而歸的反盜版立法遊說，讓權利人可以透過法院提出請求，強制 ISP 網路服務供應者切斷用戶和盜版網站之間的連線，以完成1970年代末開始帶領整個好萊塢打擊盜版錄影帶的前主席 Jack Valenti 的終極志業。

■ Facts:

→ MPA 美國電影協會現任主席 Charles Rivkin 在電影院業者的年度盛會 CinemaCon 大會上揭露，盜版已再度成為美國重大的產業問題，導致數十萬工作崗位和超過10億美元票房的損失。

→ Rivkin 表示 MPA 將與國會合作，重新推動2011年時推動失敗的 《SOPA 禁止網路盜版法案》（Stop Online Piracy Act）法案。他強調讓創意工作者透過向法院請求來截斷盜版者跟用戶間的連線，已經在60個國家被驗證是有效的法律策略，且不會傷害合法的企業和用戶。

→ 好萊塢前一次推動該法案，引發了包含 Google 在內的科技巨頭和無數網路使用者的強烈反彈。EFF 電子前線基金會將其形容為美國史上針對爭議法案的最大規模抗爭行動之一，比如 Google 和 Wikipedia 將其網頁上的 Logo 換成黑色的等作法。而當時的衝突也很很可能直接導致2014年 Sony Pictures 遭駭客入侵和片廠高層的電子郵件外洩事件。

■ Quotes:

「請各位記得，我們對付的不是那些調皮搗蛋的青少年。真正的（盜版）行為人的都是如假包換的黑道、犯罪組織的成員，而其中部分人還涉入了兒童色情、性交易和毒品販運等等犯罪行為。」—— Charles Rivkin, MPA 美國電影協會主席

「MPA 美國電影協會想要的是與中國和俄羅斯等專制政權同樣威力的武器，在美國境內完全封鎖特定網站。在他們眼中侵權嫌疑應該要像一張超級王牌般，一祭出就可立刻發揮封殺整個網站的效果，而完全不用管同一個平台上可能有其他受到言論自由保護的東西。他們提出的請求不是取締侵權事件的權力——他們原本就已經擁有那樣的權力，甚至不需經過法官同意——而是請求一把（足以關閉）網際網路的鑰匙。」——EFF 電子前線基金會發表的回應

■ Analyses:

必須說明的是盜版的狀況確實正在加劇：

COVID-19 前的串流大戰就已經主打了壁壘分明的獨家內容，讓消費者必須為了尋找自己想看的內容而在各個平台疲於奔命、苦尋不著。原本已經一隻腳踏進墳墓裡的盜版犯罪鏈正是在差不多同一時間傳出了死恢復燃。

後 COVID-19 時代的串流服務爭相調高月租費和打擊帳密共用尋求財務平衡，而同樣面對財務平衡難題的消費者也陸續開始回到 Google 上搜尋那些犯罪關鍵字——某某片+線上看之類的。The Verge 引用 MUSO 的盜版監測報告顯示，2023 年全球盜版影音網站的訪問量的流量和疫情前的 2019 年相比增長了 12%，證實了前述的趨勢。

MPA 美國電影協會主席 Charles Rivkin 也在演說中直接舉了惡名昭彰的盜版網站 FMovies 作為案例。他說多國立法催生的網站封鎖機制，成功地抑制了FMovies 的流量，然而欠缺該立法的美國仍然貢獻了該盜版網站三分之一流量，顯示美國立法圍堵的必要性。（附帶一提，另一個流量貢獻者正是好萊塢現在最覬覦的印度）

作為華府遊說圈薪資最高的職務之一，MPA 主席的演說仍然有一貫的表演風格。他台下的電影院經營者振振有詞地說：「各位想像一下，如果觀眾再也無法透過網路搜尋到盜版電影，如果他們只能在特定地點看到最新最好的電影——那個特定地點就是你們各位經營的電影院。如果我們成功建立了網站封鎖機制，從此以後你們就再也不用『想像一下』。」

撇開表演不說，MPA 挑選的時間點其實非常微妙：美國政府正第二次討論全面禁用 TikTok 的可能性。另一方面近來立場略向右偏的美國最高法院則屢屢作出預備姿勢要拆毀網路中立性。

對好萊塢來說，對他們最有利的風向是十年前成功攔阻他們的科技巨頭 Google、Facebook 等企業，雖然規模更加巨大但陸續醜聞纏身，說不定已不再有當年高舉火把就有千萬網友追隨的社群力量。這使好萊塢片廠在幾個月前就已經開始重提 SOPA《禁止網路盜版法案》在試探輿論水溫。

EFF 電子前線基金會這兩天的公開聲明提醒得非常及時：

「MPA 希望我們統統忘記這個構想到底有多麼危險。MPA 錯了。我們記得，整網際網路社群也通通記得。」

我們記得的是好萊塢向來在對付盜版上有「寧可錯殺百人，也不可放過一人」的頑固傾向。

好萊塢催生的千禧著作權法所創造的侵權通知和刪除機制，多少年來已經誤殺無數網頁和內容。比如 MPA 去年成功請求下架某個網友製作的節目清單（連結回免費串流服務 Pluto TV 網頁），主張即使儲存節目的連結也是一種侵權。而另一個權利人組織 RIAA 美國唱片業協會則在2010年大動作動員美國海關和國土安全局幹員去抄一個由移民經營的嘻哈 podcast 工作室辦公室，主張他們侵權。然而實際上該工作室擁有的音樂甚至根本是權利人和創作者主動提供。

長期報導好萊塢的 Deadline 記者 Anthony D'Alessandro 或許應該最同情這個產業的人，不過實際上他在這兩天的文章中生動地描繪了最適合用來說明這種荒謬傾向的實例：

這兩天 Ryan Gosling 的新片《特效玩家》（The Fall Guy）在 CinemaCom 的放映活動前，放映機甚至連開機都還沒開機，只是介紹貴賓上台而已，就已經有台下的觀眾因為把手機放在座位的扶手上，就被現場的安全人員大聲咆哮。

"Nothing to pirate there!" 記者在文章中抱怨，台上根本沒有任何電影，只有無聊的主辦單位 NATO 美國電影院經營者聯盟長官致詞，到底有什麼好怕偷拍的？

10年前，美國社會決定了不要給予好萊塢這麼巨大的權力去替美國人決定哪些網站你不可以上（但好萊塢仍成功遊說了美國以外的多個國家）。十年後，仍然焦慮不安、蠢蠢欲動的好萊塢是否已經證明了自己比當年更符合資格持有這把法力無邊的金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