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厄賓斯紀念日 - 2.燈籠帶路

今天是厄賓斯紀念日，而艾迪已經在索瑪菲露天咖啡館的室外座位坐了一整天了，但卻沒有半個服務生來向艾迪點餐或是送上杯水。不過原因很簡單，因為索瑪菲露天咖啡館今日並沒有營業，大門深鎖，上頭掛著印有英文單字「CLOSED」的白色牌子。

艾迪回想起店長索瑪菲小姐曾告訴過他：「索瑪菲小姐一家要下山去參加厄賓斯紀念日活動還有在馬德倫鎮舉辦的藝術節。」

幸好，索瑪菲小姐並沒有把戶外座位區的桌椅收進店裡，不過該說是疏忽還是幸運呢？「但她可沒說咖啡館會休息啊！」艾迪暗自抱怨著。

從厄賓斯紀念日的前兩天，山城裡的人陸陸續續離開了。先是隔壁鄰居那對老夫妻，他們的兒子開車來載他們下山的前一晚，老太太敲了艾迪家的門。老太太告訴艾迪，他們夫妻倆要下山去醫院做定期的健康檢查，若是有包裹寄來，請艾迪幫忙簽收一下。聽完老太太的話，艾迪意識厄賓斯紀念日快到了，因為他們每年都在厄賓斯紀念日前後下山做定期健康檢查，他們的兒子會在一大早開車上山，在門口興奮地大喊：「爸！媽！我來載你們了！」而艾迪通常在他的庭院澆花，所以總是聽得很清楚。目送老夫妻上了車後，艾迪因為老太太的委託，想到自己也必須去郵局寄一件包裹。艾迪一位住在山下馬德倫鎮上的友人跟他借一本樂譜，說是要在藝術節上演奏。幸好在這時候想起來，艾迪心想：「現在寄出去應該趕得上。」

艾迪帶著樂譜爬了幾個陡坡，來到這座山城裡唯一的一間郵局，進了裡面填寫了單據付了郵資後，郵務人員告訴他：「先生，請問還有甚麼郵務要處理的嗎？不然我們郵局從明天起會放一周的假期，不收也不送信件和包裹。」

「沒有。」艾迪回答。這樣應該也不用擔心老太太的包裹簽收問題了。

艾迪離開郵局後決定到索瑪菲露天咖啡館殺時間，一進店門索瑪菲小姐拎著咖啡壺說：「歡迎光臨！艾迪。對了我要帶我丈夫跟我女兒們下山去我丈夫家慶祝厄賓斯紀念日，然後順便開車到馬德倫鎮參加三天後的藝術節。所以明天開始店休一周。」

「原來如此，那我要一杯黑咖啡。」艾迪說。

艾迪走到唱片機，投了一枚硬幣點了〈Dear Old Stockholm〉來自貝斯手保羅·錢伯斯(Paul Chambers)的專輯〈Bass on Top〉。隨後他走到咖啡館裡頭最陰暗角落的圓桌，李、喬跟內田正在打賓斯特牌，李聽到唱片機響起音樂時從牌桌抬起頭問：「艾迪，這首是〈Dear Old Stockholm〉對嗎？」

艾迪點了點頭，內田則問：「要一起打牌嗎？」

「不了，我打算聽音樂、喝咖啡然後讀讀報紙。」艾迪回答。

「今年…厄賓斯紀念日你有要跟我們去羅邦的墓走走嗎？」喬開口了。

頓時間，李還有內田將牌放下，空氣中只剩保羅·錢伯斯獨奏時沉重的貝斯聲和索瑪菲咖啡館室內的咖啡香。

「別這樣，喬。」索瑪菲小姐端著艾迪的咖啡走了過來。「艾迪，你今年厄賓斯紀念日也是留在山城裡，對嗎？」她問。

「沒錯。」艾迪回應「有今天的報紙嗎？等等幫我送到戶外座位區。」

「有，等等幫你送過去。」索瑪菲小姐回答。

艾迪端著咖啡走到戶外座位區，他看見索妮雅和朴在聊天，朴說厄賓斯紀念日那天城裡的餐館都預訂滿了。索妮雅問，那怎麼辦？朴回答，寶貝，我當然事先預訂好芭芭拉牛排館的晚餐了。索妮雅說，你真貼心，寶貝。朴說，可是厄賓斯紀念日當天八號公路八成會塞車，我們得要早點下山，我看我們乾脆前一晚出發，開夜車。索妮雅開心地說，好主意。

艾迪坐了下來，點起一根菸抽了起來。

索瑪菲小姐拿著報紙走來說：「你知道他們沒有惡意。」

「天曉得。」艾迪接過報紙，他又問：「巴爾城長厄賓斯紀念日那天有要辦餐會嗎？」

索瑪菲小姐搖了搖頭說：「沒有，他抱怨每年參加的人太少，今年他決定要帶妻子下山看他的孫子。」

「了解。」艾迪說。

「不過厄賓斯紀念日的燈籠今晚還是會裝上，畢竟這是習俗。」索瑪菲小姐說。

「反正現在都用電燈替代燈籠裡的蠟燭了。」艾迪回答。

「是啊！你都不知道在我小的時候，守護厄賓斯紀念日的燈籠是一件多辛苦的事。我老爸有兩年被選為城裡的燈籠手，厄賓斯紀念日的前後兩天，整晚都必須爬著山城裡的坡巡視燈籠。要是燈籠裡的蠟燭一熄就要趕緊喊『燈籠帶路』，然後馬上掏出打火機把蠟燭重新點燃。」索瑪菲小姐說著「但現在要是燈泡熄滅，只要打電話給城長叫他換顆燈泡就好。」

「那巴爾城長換燈泡時還會喊『燈籠帶路』嗎？」艾迪問。

「老實告訴你，我是聽我丈夫說的，他有一晚看到巴爾城長在換燈籠裡的燈泡時，巴爾城長先是左顧右盼了一下，確定沒人後，小小聲地說出『燈籠帶路』，好像很怕被居民看見。結果，我丈夫走過去向巴爾城長打招呼時，巴爾城長嚇得跳了起來。」索瑪菲小姐說。

「想不到巴爾城長那麼遵循傳統。」艾迪笑著說。

「是啊！」說完，索瑪菲小姐走回咖啡館裡。

回到此刻，艾迪默默、靜靜地坐在索瑪菲露天咖啡館的室外座位。

他知道，整座山城，在厄賓斯紀念日這天，只剩下他一個人，大家都下山去了。夜色降臨，艾迪沿著燈籠的光，回到家裡。其實途中他有看到一盞燈籠的光在閃爍，八成是燈泡出了問題。「再過一陣子它八成就會熄滅了。」艾迪知道。可他也清楚自己不是燈籠手，沒有義務巡視這些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