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樹

心裡頭沉甸甸的，季芳有一陣子都是這樣的心情，身體沒有不舒服就是提不起任何力氣和幹勁，什麼事都沒有興趣，朋友約吃飯時她只安靜的將食物送進嘴裡，至於聊天的內容她根本沒有聽進去，朋友問她怎麼了？她只表示自己最近工作太累，結束約會的行程後獨自找個地方走一走。

騎著機車吹吹風頭腦清醒很多，季芳想著最近時高時低的情緒，無意識看見路邊一間咖啡館，她想進去喝杯咖啡，內心的糾結是該好好清理和重整，雖然有段時間沒有喝咖啡容易心悸，但她還是停好車後順從某種指示走進咖啡館，點了一杯花神拿鐵，本來想內用卻選擇了外帶，她想走路散心於是臨時改變心意，帶著咖啡走在人行道的紅磚上，附近店家有些還未營業，有些則是住家但門口放著綠意盎然的植栽。

從吵雜的大馬路轉進安靜的住宅區裡，車流的聲音減低許多，季芳開始將視線放在靜穆的老宅，老宅外面種植許多樹木，有些比住宅都要高大，經過樹下時感覺微風絲絲涼意，舒緩太陽逐漸升溫的熱度，抹掉脖子後邊的一些汗珠，用手帕擦乾汗水繼續往前去探險，偶爾在不知名的角落裡總能看見特別的風景，帶給她貼近感覺的啟示。

一間民宿旁剛好就有一條小徑，也鋪設和人行道一樣的紅磚，小徑路口有個告示牌，上面寫著：禁止車輛進入，小徑兩旁全是高聳的大樹，就像排列歡迎的隊伍，季芳喝著咖啡走進小徑裡，發現裡頭別有洞天，樹下一些盆栽和造景是當地人們的維護和作品，那是對待生活的一種態度，有時風裡還有夾帶著一些清香味兒，季芳抬頭看見整株的七里香都開滿白花，蜜蜂在花叢間忙碌的工作，她為這些可愛和感動的瞬間拍下照片，看著小徑的紅磚因陽光照射下發出點點閃耀，樹影縫隙間的陽光打在小徑兩旁的住宅牆面，那樣寧靜和愜意總算讓她找到心裡打結的毛線頭。

紅磚小徑很長，幾乎貫穿整個社區，是一條刻意打造的健行步道，季芳走過一處公園後，一棵巨大的榕樹旁的空地，一個圓型水泥盆裡有棵鐵樹，葉子如鳳凰尾巴，整株看起來像棵鳳梨那樣圓滿，頂端的嫰葉有別於老葉的顏色，摸起來手感柔軟不扎人，季芳沒有看過這麼美麗和獨樹一格的鐵樹，這棵鐵樹的葉子翠綠且發亮，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又讓人無法忽視的存在。

鐵樹不是親切的植物，跟季芳有些像，但為了在社會生存，總得偽裝成另外一種樣子，偽裝越久就越累，植物從沒有偽裝的，每一種都獨一無二，各種適應的型態也都能活出不一樣的面貌，季芳最近覺得自己疲累的原因，是不是離自己太遠？有時和朋友聊天也搭不上話，她有時想著是不是找錯人當朋友，還是自己變得和以前不一樣？可是人都會變，每個人階段都是不一樣的，也許她該回頭再次認識她自己，而不是在外面找原因，鐵樹的葉子尖銳又堅硬，美麗帶些刺的特點是季芳所沒有的，她對每個人都很好，唯獨對自己不好，習慣委屈自己，從現在起她要收起過多的友善，無論什麼關係先問過自己的感受再做決定，人生順自己的心在過，才沒有多餘的煩惱。

季芳走出小徑，手裡的咖啡也喝完了，陽光沒有樹影的遮蔽顯得刺眼，之前那些心裡的陰影，隨著季芳的腳步散落在不知名的地方了。